江秋寒鲜少做梦的。
他总是睡得很少,自从他开始做太子伴读后,他便是花费几乎所有的时间用来读书。
江秋寒在被送入宫前,一直没有机会读书习字,就连最简单的自己的名字,都是入宫后晏云教会他的。
晏云总是好人脾气,无论对待谁都是笑眯着眼,哪怕是那些冒犯他的、侮辱他的,他都从未急眼过。
彼时江秋寒不明白为什么,晏云只告诉他,此乃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江秋寒不解地问道。
晏云分明与他一般大的岁数,可是为人处事却是比他老成许多。
在年幼的江秋寒心中,晏云就是那顶天立地的人物。
他高高在上,似乎总是会庇护到自己。
无论自己做错什么,都会原谅并且包容自己。
在那时的江秋寒心中,只要是跟在晏云身边,他都不会有任何的被伤害到的机会。
他宁愿被旁人笑话是一个跟屁虫,也是乐意紧紧跟着晏云的。
直至后来晏云告诉他,其实自己是这宫里最没本事的人。
他只是名义上的太子,其实就连宫内的草芥都比他要更为重要。
江秋寒不理解,明明是太子为何会活的这般卑微渺小。
直至他亲眼瞧见老皇帝是如何对待晏云时,方才明白这世间当真有人丝毫不顾念所谓的亲情,只讲究自己眼前的利益。
老皇帝对晏云是其一,姜忠对姜如烟又是其一。
江秋寒第一次遇到姜如烟时,是在一个雨天。
当时年幼的姜如烟偷偷溜出去买糖果吃,却被尚书府的家仆逮到。
一个粗使丫鬟都敢大声教训她,说她是尚书府的败类,丢尽了尚书府的颜面。
彼时江秋寒以为,姜如烟也会跟晏云一样,选择隐忍下去。
可是姜如烟没有。
她双手叉腰,厉声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对小姐大呼小叫?谁给你的脸?”
那粗使婢子被骂的一怔,旋即立马回嘴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你看看这尚书府里,什么不比你要尊贵?你真以为出生在尚书府就是有当小姐的命了?”
“你跟你的那妓女妈......”丫鬟的话还未说完,脸便是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姜如烟虽然生的娇小,踮起脚来也没有丫鬟的肩膀高。
可是她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打的她自己的手心都肿了起来。
姜如烟狠狠咬住下唇,双眸里皆是怒气,她骂道,“谁允许你一个下人这么骂主子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一个贱籍也敢冒犯我?我就算在尚书府再怎么不得宠,那也是你的主子。你这辈子都没办法成为千金小姐,就好像你这辈子都只能够提着粪桶等着主子施舍你月钱。”
姜如烟骂的那丫鬟脸颊通红,过往的路人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是帮姜如烟说话的。
那丫鬟被说的急了眼,涨红着脸就是要拽着姜如烟的手腕回去。
姜如烟没有那丫鬟高大,力气也不够,被强行拽痛了手腕,几乎整个身子皆是被拖拽着往前走着。
江秋寒便是给了路边的乞丐们一些银子,吩咐他们前去阻挠。
那些乞丐拿了钱财,故意跑去撞上那丫鬟,将姜如烟给解救了出来。
姜如烟揉了揉吃痛的手腕,啐道,“你这样歹毒的妇人,天理难容!你迟早是会被我踩在脚下,到了那时候,你哭着求饶喊我姑奶奶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江秋寒头一次听到这种话语。
在宫中,他听到的最多的狠话,不过是一句你会有报应的,或者是老天会惩罚你的。
但是姜如烟没有将这报复的话语寄予在老天爷身上,而是放在了自己的手中。
她不信天地不信鬼神,唯独只相信自己。
江秋寒这一记,竟是记到了现在。
他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眸,整个人的意识也是从混沌变成了清醒。
江秋寒想起,自己先前是与那杀手在屋顶上对峙。
结果杀手往火海里坠落,自己为了救他也跳了下去,却反被那人刺了胸口一匕首。
江秋寒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被白布里三圈外三圈地包裹住。
单单是看这绷带的包扎手法,江秋寒便知晓是苏离。
他环顾四周,此处并非是在宫中,而是大理寺的内院。
江秋寒觉得自己睡了许久,脑袋还是混沌的厉害。
许多的记忆碎片混杂在一起,折磨的他分外疲倦。
江秋寒起身下床,却牵扯到伤口,疼的他微微蹙眉。
“你怎么起来了?”姜如烟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连忙将托盘放好,上前去搀扶住江秋寒,“你啊,苏离说过你的身子很虚弱,千万不能乱动弹的。你要知道,你的伤口他包扎了好久,还用了不少的名贵药材给你擦。如若你现在不小心将自己的伤口给弄崩开了,到时候他又是要生气的。”
姜如烟说着便是模仿了一下苏离生气时候的模样,看的江秋寒紧拧的眉头不自觉地松了下来。
姜如烟扶着他坐回到床榻上,随后又是取来熬好的药汤。
江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