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在沉寂了好一段日子后,大西北的上空终于下了一场雪,是鹅毛大雪。
尘土飞扬的羊肠小道上,一时间铺满了厚厚的雪,黄尘被禁锢了,远远看去,乡间小道像一溜长长的哈达,搭在大地母亲的脖子上、腰上,冬天对自己的姗姗来迟,表示虔诚的忏悔。
日历就要翻到腊月了,年味一天天变浓了,加上满山皑皑白雪,对这少雨的一年,人们终究是失望的——太阳晒了半个季节,倔强的命运之神似乎要和这片土地上的农民死磕到底!
突然,那个吝啬的神灵清醒了——山神庙里的佛像,他们没有少拜啊,一年到头,香火没有那么冷清,何必这样?看这下雪的阵势,对来年的光景,人们一下子有了盼头。
这场下得有模有样的雪,在人们心里,期盼了好久好久。雪终于下了,人们待在屋里,睡着热炕,烤着火炉,吃着烤焦了的土豆,再配一碟腌好的大白菜,这日子,真有了年味,有了对春天的期盼。
这天,南庆仁来了。他是来看刚子的,其实是为了看他写的几页调查报告,顺便在这下雪的日子里,跟他喝两杯。再叫来赵胜利,他们几人把明年即将搞合作社的事,当面谈一谈。
新河村的发展,刻不容缓,高山村的发展,早该提上日程了!
这一月,天气晴朗,很少下雪,加上年底了,工作格外忙,南庆仁算是忙了一月了。如果王望农在,他不至于忙到一天连口水都喝不上。
他多么希望,在五个月后,大致明年四月份,不出意外的话,王望农该出来了。出来后,组织能否重新考虑他下一步的工作安排?让他继续当高山村的村委书记呢?
他是个好书记,只是一时糊涂犯了点小错,在工作上,向来兢兢业业,深得乡亲们的喜爱。这一点,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高山村不能少了这样一位最懂村民情况的书记,龙窑乡也不能失去这样一位能干事的好干部,组织也不能放弃这样一位好党员啊!
这次来,他提了两瓶好酒。冒着风雪,他先去高山村委会办公室,做了一点工作。做完,才一步步艰难地来到了新河村。
上次来,也是冒着大雪,这次来,还是一样。
南庆仁进了村口,看着新河村被大雪覆盖,白白的,静悄悄的,像一颗庞大的种子在冬季里蛰伏、等待,等春来临时,这里,在人们勤劳的双手改造下,将会变成一个美丽的现代化村落。
这次,他没有惊动刚子,提着酒径直进屋了。
大门虚掩着,他轻轻推了一下,大院里,全是厚厚的雪,看样子,刚子没清扫过一次。“这家伙也太懒了!”他心想。
堂屋的屋檐下,烟囱里吐着青烟,他想,火炉一定烧得很旺吧!想想刚子家的罐罐茶,还有刚子妈炒的一手好菜,南庆仁已经忍不住流口水了。
“刚子!睡觉呢?”他喊话。
他还没走到屋檐下,只听门“吱呀”一声,刚子掀开门帘探出头。
南庆仁穿着军大衣,身上、头上全是雪,刚子一时间没认出来。
“刚子,我,南庆仁!”他笑了。
“哎呀!是南主任?!哈哈,赶紧来,这大雪天的,一个人无聊,想死你了!”说话间,刚子三步并做两步,走下水泥台一把扶住南庆仁的手:“慢点慢点,当心脚下滑!”
“哎呀!这雪下得,比上次还大呢!常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明年,是个丰收年啊!”南庆仁笑着说。
“是啊,总算盼来了这场大雪,庄稼有救了!”刚子看到了南庆仁手里的纸袋子,他一把接过来,“来,我拿着!你进屋!”刚子掀开门帘,南庆仁进了屋。
“我的天!这是酒啊?”刚子一觉刚踏进门槛,就兴奋地尖叫了一声。
“大雪天,我也无聊,找你喝点酒,顺便跟你聊一些事情。”南庆仁说。
“好得很!”他放下酒,转身出门,朝厨房里喊话:“妈,乡里的南主任来了,你给咱炒俩菜!”
“知道了!”母亲回答说。
听乡里的干部来了,女人赶紧下床,来到堂屋看了一趟,她问候了南庆仁。
南庆仁握着刚子妈的手笑着说:“阿姨,我上次来也是下雪天,这次还是。天气这么冻,打扰您了!上次吃了您的菜,到现在还怀念呢!”
“见笑了!喜欢吃我就给你们多做点。我这就忙去,你先暖一下身子。”说完,刚子妈就出门了。
火炉很旺,刚子烤了几个土豆刚熟,南庆仁闻见香味忍不住流口水了。他拿起一个,简单擦了一下灰土,就着韭菜咸菜大口吃起来。
“真香!刚子,你烤好土豆,是专门等我来吃的吗?”
“是啊!赶紧吃吧!我给咱安排罐罐茶。”说着,刚子忙活起来。
“上次发的图片看着不过瘾,来,把调查报告拿来,我要好好看看。”南庆仁边吃边说。
“不急,喝完茶再说。”刚子说。
“快去!我等不及了!”南庆仁推了他一把。
刚子只好拿来,南庆仁边吃边看。看完,他点点头笑了:“刚子啊,你没上大学可惜了,这文笔,我服气!”
“南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