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着,一点儿没有要停的意思,雷声夹杂着风声,像两个狼狈为奸的魔鬼一样,放声嘶吼着、狞笑着,惨无人道地恐吓着人间一群脆弱的生灵。
怕,谁都怕,但救人要紧。
赵月江没有多想,拿着手电筒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屋内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地上,已经聚集了一池雨水,脚踩下去清晰可闻,房顶上掉下来的瓦片和椽木挡在脚下,向前一步都困难,需谨慎。
抬头,后墙已经全湿了,房顶上一个大洞,像是被某个庞然大物踩了一脚;
一边,一根椽木耷拉在墙里,一阵雷声就能震下来,瓦片,一半悬在半空中,一阵风就能轻易吹下来;
头顶那一片屋顶凹下来,可能随时就会塌下来,眼前,一片狼藉,这房屋,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怎么办?孩子呢?他在哪里?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心厉害地跳动着,双腿已经发软了。
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曹莲花一阵绝望的哭声:“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救他!”他不再犹豫,两步朝炕头奔去。
“孩子,醒醒,你们还好吗?”赵月江喊话,没人应答。
他的心再一次跳出胸口,想起刚才曹莲花脸上的血,难不成孩子……
可一看房顶上,就掉下来几根椽木和一些瓦片,不至于一下子砸死一个人吧!
他再走近一些,借着手电筒仔细照了一下,这回看清楚了,两个孩子居然在靠窗户的位置睡着,还打着呼噜,他绷紧的心一下子舒展了:这俩傻瓜,真幸运!
他抱起两个娃就往外跑,生怕突然再掉下来什么东西伤着人。
可就在这时候,孩子们惊醒了,迷糊之中可能受惊了,男孩胡乱地使劲挣扎,力气贼大,一下子从他的右臂弯里掉下去了。
可能是碰到瓦片了,只听见他疼得尖叫了一声,女孩也被吓傻了,本来黑黢黢的什么看不见,可能以为有歹徒或者坏人在伤害他们,她失魂似的尖叫起来。
顿时,黑暗中两个孩子乱了起来,根本不听指挥,一个趴在地上糊里糊涂地往炕上爬,一个用力拍打着他的背,女孩还咬了他一口,赵月江忍着疼痛先抱着她出去了。
“快!把孩子抱好!”他冲着曹莲花大喊。
曹莲花听见孩子还好着,兴奋加上恐惧,她的腿一时不听使唤了,整个人站在大门口呆呆地张望着。
“快!往大门口跑,你妈在呢!”他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前方,女孩看见了妈妈,哭着赶紧向前跑去。
赵月江转身又冲进了屋里,手电筒已经暗了下来,借着微弱的光芒,他看见孩子正蜷缩在写字台的下方瑟瑟发抖,他应该是冻着了,又好像睡着了。
“走,安全了!”他轻声说。
这时,脑海里突然闪过赵同亮的影子,他微微一笑,心想:“亮亮,上次低保的事……嘿,这回咱俩两不相欠了,我今天可救了你的侄子啊!”
蹲下来,他抱起孩子准备出门,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整面墙突然倒塌了,房顶上粗壮的檩子也跟着掉下来……
瞬间,两人被埋进了土块和瓦片里,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喉咙,就这样,世界在下一秒后彻底安静了。
雨还下着,风还吼着,新河村的夜,彻底乱了!
曹莲花一看眼前的惨状,吓得惊慌失措,神经失常,她站在大门口,朝新河村下庄的方向绝望地嘶吼起来:“来人啦!救命啦!我的孩子!”
因为雨大,人们不敢沉睡,大都穿着外套躺着,心里胡思乱想着,或是默默祈祷着,祈求这反常的暴雨快点停止吧!
房子大都是老房子了,还是土坯房,没有一家是砖房,椽木和檩子也腐朽了,上面被虫子蛀了好多洞。
这样的房子,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何况遇上这么大的雨,风险自然增大了。
不几分钟,人们循声赶来了,听说孩子和月江被埋在土里了,大家赶紧忙碌起来。
有的用铁锹挖,有的徒手挖,一边挖一边喊话。
雷声夹杂着雨声,再加上人们惊慌的吼叫,新河村像是一下子变成了激烈的战场;
种种声响掺杂在一起,让人听着心里毛骨悚然,仿佛死神在狞笑,在为自己的“杰作”而狂欢。
花了约莫半小时,人多力量大,加上雨水渗透了干土,挖起来稍微容易些。
人找到了,人们兴奋地呐喊:“得救了,得救了!”
可喊他们的名字时,小孩答应了,赵月江却像是睡着了,纹丝不动,没有一声回应。
有人拿手电筒再细细一瞧,天哪,他的头被墙打破了,流了好多血;
再掐一下人中依然没反应,手指放在鼻子前试了试鼻吸,坏了,人已经停止呼吸了!
“走了,人已经走了!”有人惊慌地哭喊。
“放屁!”二爸冲上去,一把抱住侄子头使劲地摇晃。
他大喊:“月江,月江!你醒醒,快醒醒啊!不,老天爷啊,你救救他!”一个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毫无掩饰。
可无论人们再怎么努力,终究,他还是没有回话,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在狂风暴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