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正在与染青挑选染料，“我见大小姐今日总是心不在焉的，可是有心事？”说话的正是染青。染青是年纪虽然不大，却是调色上的大师，也算是苏暖慧眼识英雄，重金聘来的。她性格不张扬，说话也会看人眼色，家里之前是开私塾的，后来丈夫得病去世了，独自抚养孩子，便以自己的这份手艺为生。
“也没什么事。”苏暖说。见苏暖并没有想说的意思，染青也不再问。便在拿起石料观摩道“这一批上好的石黄你可想好了用处了？”
“上一批布送到了京师皇城，尚局那边说官家与太后都甚为满意，尚局想看看我们能不能做好给做官家日常服饰的布匹。”
“给官家做？”染青捂住嘴，生怕自己喊的太大声。苏暖虽表面平静，心里却也已经掀起波涛，若得龙颜喜悦那苏家便可再受皇帝恩泽。“也只说试试，官家的衣服一直都是尚衣局挑染的布，只是这么多年了，也想找找新意。”
过了片刻，染青也从刚才的激动中镇静下来，“可以试试用石黄和雄黄、土黄、雌黄合用调色。”
“可以试试。”苏暖对这些只是知道些基本的，再深的东西她也不懂。只能听从染青的，“我叫福贵去城桥西矿那边去看看，还能不能给你找找成色好的雌黄。余下的两种你便从库房里找吧，蒋叔说上次采的雌黄和雄黄成色都还不错。”
“我有些紧张。”染青舒了口气。苏暖拿了块石黄在手中把玩，“你别紧张，这八字没来一撇的事情，不能先自己乱了阵脚。”
“是。那我先去找人来磨石。”
与染青交代完之后，她又先后盯了织布曲和蚕布曲，感觉身体有些乏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坐下歇息会才想到早饭都还没吃，这已经到了正午了。杨氏端了一碟梅花糕，“先填填肚子，小姐忙了一上午半点水米没入肚呢。”苏暖拿着糕点小口吃道，“我许是年龄大了，这体力不如以前好了。”
杨氏说，“年纪这大好的年华怎地说老？我这半身入土的老太婆都还觉得自己年轻呢？这厨房给娘子做了荔枝膏水，这会也该好了，我去看看，若好了就给小姐盛来。”
“荔枝膏？那可是好东西，直接盛到子恒房里吧，我和他一起喝。”
这天气虽然已经立了秋，可还是十分躁人，没走几步苏暖的身上就出了些细汗。子恒正在写字，“厨房熬了荔枝膏水，你先歇歇，喝点果水，祛暑止渴。”见子恒欲言又止，苏暖笑说，“母亲那和大伯父房里都送过了。”听这话苏子恒才放下笔来，“知你孝心，可这果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没了再叫人做便是。”
苏子恒只喝了两口便没了食欲，见他无心进食，苏暖也放下手中汤碗，“怎么了，不合口味吗？”苏子恒摇头，“没有。”
“那我怎么看你先心不在焉的？”苏暖绕到案几处看他写的文章，里面有好几处错字，苏暖想近来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是那日李家小姐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她弟弟本就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她拿起笔将错字画去，“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随心空。便是天大的事，百年后也还是化烟作土的，何必自找烦恼呢？”
见他半晌不答话，苏暖望去只见少年的脸。缺也因琐事所烦，平添了几分忧愁来。仆人又拿来她今刚做过的账本。“你倒刻苦，你这几日看账本可看出什么眉目来？”苏暖问道。苏子恒回道“账目本长姐做的甚是仔细，小到吃穿用度，仆人开支，无论大小账目都能找到眉头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偌大的家族开销可也是问学问，府里的吃穿高用度，以及上下打点都是要花钱的地我将这月月开销算了个总目，实在吓人。”见苏暖没说话苏子恒又继续说，“长姐多年来掌家，实属不易，我只恨我自己年幼，不能为长姐分忧。”
“父亲早逝，家里人丁单薄，你又年幼，我也只能硬下头皮接管家业，如今你长大了，读书又用功，又愿体恤家里。长姐只愿你以后能有一番仕途，父亲也能含笑九泉了。”
“子恒定不负长姐所望。”苏子恒道。
“这几日母亲在念佛，听红香说这几日身体不佳，晚间都咳的厉害，你若有时间我让后厨准备些雪梨，你给母亲送去。”苏子恒想了想问道，“长姐为何不去？”
“你又不是不知，母亲近两年来为我婚事十分操心，现你都已成人，到了婚配的年纪，可碍于长姐未出嫁，便也不能成婚，说来说去，母亲是怕我耽误了你。我怕母亲有病在身见我再心烦。”苏子恒忿忿说，“那又是谁耽误了长姐？若无长姐苏家哪还有这满门的荣光？”苏暖连叫苏子恒住嘴，“可莫说这些话，说到底你长姐不过女流之辈，婚事一事左右是已经耽误了，这往后如何看母亲的意思，做小辈的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忤逆之言了。”
与苏子恒说会话以后，苏暖又赶到织造局去处理事务，等到忙完已是月挂星满的时候了。她这会已经累的精疲力尽，喝了点羹汤便要入睡了。张氏拿着装有香草的枕头给换上，“新弄好的，小姐试一试合不合适。”
苏暖闻着淡淡的香味，没来由的觉得踏实，正要入睡便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且越来越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