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原本驻守下蔡,纪将军在曹军攻入下蔡之时,便被斩落,下落不明了。”
苏哲似有所悟,接着又问道:“如今兵败,你等为何还在此盘桓?”
雷薄拱手道:
“下蔡被曹军攻破之后,我等本想回寿春,却听闻曹操已经破城,我等准备去往淮南,走了一半,又听闻淮南被玄德公所破。如今无处可去,东躲西藏,准备回到老家嵩山,再谋他法,故而到此。”
苏哲看了眼他们身后的士兵,士气低落。
“你们的士卒都是淮南的兵,想必家人子女都还在寿春城中,何不回头,再投寿春?”
陈兰回头看了士卒一眼,回头沉痛说道:“曹操不仁,因曹军军粮短缺,凡是淮南降卒,一个不留,全被屠戮殆尽。”
身后的士卒听到这里,都低泣起来。
张辽和糜竺倒吸了一口凉气。
曹操依旧那个残暴的曹操!
苏哲却暗暗心想,起码只是杀了降卒而已,还没有做成人肉干带走做军粮。
毕竟对于曹操来说,用人肉干做军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哲伏身看了一眼雷薄和陈兰,又坐直了身体,沉声威喝:
“曹操不仁,并非玄德公不仁。如果你等愿意降服玄德公,我可带你等回寿春城。”
雷薄、陈兰听闻,涕泪横流:
“多谢将军!多谢玄德公,我等愿意追随!”
三百多士卒齐齐拜倒。
张辽喝道:“来人,拿干粮给这些士兵!”
众人又称谢不已,狼吞虎咽吃饱了肚子,便随大军出发了。
越往寿春走,见到的死人越来越多,横七竖八倒在路旁。有的甚至倒在路上挡住了去路,士兵只好提前去搬开。
偶尔有在路边半躺着喘息的人,看到他们到来,一脸惊恐,想要躲起来。
死人中,有士卒装扮的,但更多的是平民,有年迈的老人,有皮包骨头的孩子,还有抱着婴儿瘦骨嶙峋的女人。
他们褴褛的衣衫和枯草般的头发,在深秋的西风中,无声地飘扬。
在死人堆里,有一个干瘦如柴的人,满嘴是血,正在伏身啃食地上的一滩肉。
不,那不是肉,是一个被啃得没有人形的人!
诸葛均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小脸惨白。
苏哲安慰他别去看,心底却泛起无边的悲伤。
铁骨男儿征四方,妻儿老幼死路旁。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又当如何活着?
他在小沛吃火锅之时,这些人却在袁术的治下,落得如此惨状!
苏哲再也无法忍受。
“来人!取干粮!”苏哲高声道。
然后翻身下马,招呼士卒将干粮分送给那些还有一口气的人。
“大家莫怕!我们是玄德公的大军,大家愿意跟我们走,就一起去寿春!”苏哲喊道。
张辽见状,也大声喊起来:“诸位,我等是玄德公的大军,大家愿意的,跟我们一起去寿春!”
一大片乌鸦,被这雄浑的喊声,惊得呼啦啦飞走了。
四处开始有一些男女老少被军卒扶着,晃晃悠悠站起来,慢慢聚到了一起。
他们接过干粮啃着,小心而又惶恐地看着苏哲和张辽。
那个啃食人肉的也凑了过来,露出满嘴的红牙,弱弱问道:“将军,到寿春就能活命吗?”
苏哲遮着小诸葛均的眼睛,望了望这些草芥般卑微的鲜活生命,湿了眼眶,强忍住悲伤,大声的说道:
“玄德公已经入主了寿春和淮南,他不是袁术,也不是曹操,他爱民如子,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们安居乐业活下去!”
人群穆然。
苏哲又喊了一句:“回去,难道能比你们留在这里更差吗?!”
"对!"路边一个半躺着的人,突然眼里燃起了光:“还能比留在这里更差吗?”
人群开始有了动静。
“对......”
“我们在这里也是等死...”
“去哪里都一样......不如回家...回寿春......”
“娘......我想回家......”
人群里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开始叹息。
等到人群重新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眼里都燃起了光芒,仰头望着苏哲。
张辽对苏哲点点头,然后回头威喝:
“传令全军!除了前队和后队,其余士兵,每两人负责照顾一个流民,如果跟不上队伍,随时报告!”
苏哲报以欣慰一笑。
张辽,也有一颗侠义心肠。
糜竺捻须微微一笑。这军师的心肠,和玄德公一般无二。
于是,大军带着一众褴褛的流民,开拔上路。
沿途还不断有新的流民加入。
苏哲坐在马上,神思却已经飞到了寿春。
原本淮南今年就天灾人祸,粮食紧缺,加上此次焚烧掉了所有存粮,想必如今寿春粮食之紧缺,远远超出想象。
自己的军队有带了一部分粮草,但也只够己用。
可眼下这么多的流民和降卒,如何顾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