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信你啊小意,”女帝仍是温柔地笑着,只是话音怎么听怎么叫人胆寒,“是他没有这个胆子呀。”
换做其他一个身在重病中、权力都被人夺了一半的谁,鸾意绝不会信什么没有胆子这种话——
说不定还要嗤笑对方的不知天高地厚。
可这话是从皇姐嘴里说出来的,鸾意不怀疑,她笃信。
甚至就这样,她也能安定了心,慢慢说着下面的话:“我在路上都听说了,巫减这厮就是在消减皇姐的权力,美名其曰皇姐身子不好,在养病,还不让人打扰!连陆诚都没见过您几面了……”
“皇姐,我知道您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君主,我不怕您骂我罚我!”
“您是我的皇姐,我看见什么听说什么都只会如实地告诉您,至于怎么处理……”鸾意咬着牙,“如果皇姐非信巫减不可,那我也信他了!”
女帝似是愣了。
系统:【鸾意真是罕见的忠心了。】
鸾姜叹息道:【是呀,我也没想到呢~】
“乖小意。”
女帝亲昵地捏捏她的脸,得到二公主含羞带恼的一个小白眼,她刚轻声笑了笑——
忽然捂住了唇,身体侧到一边,闷闷地、狠狠地咳了两声。
只有两声,但鸾意总觉得这声响与往日里不同,像是从肺腑里逼出来的。
“皇姐,你的身体……”
二公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一跨到了女帝面前。
她看见了地上的血。
鸾意从看见血的那一刻,她就彻底傻了。
早知道皇姐的身体在一日一日的衰败,也曾想过她软倒在自己面前的场景——鸾意逼着自己接受皇姐的虚弱,可真当这一日来临。
她心底里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
……太快了。
为什么这么快啊,就不能让她多幻想几年,多让皇姐陪自己几年吗?!
她才刚刚,刚刚上战场,让皇姐对自己的能力放心,她还有好多场胜利想打给皇姐看——
她每次都冲到最前头,却不是为了死,她其实很怕死,她知道皇姐或许承担不了自己的离去。
巨大的痛苦之下,鸾意反而没有眼泪了。
她僵着脸看着地上的血好久,忽然如离弦的箭一般跑了出去——
鸾姜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眨了下眼睛。
没想过在小意面前吐血的啊,还是没把控好时间。
系统:【……笨蛋宿主,这是能控制的事情吗!】
身体虚软到站不起来,鸾姜跌坐回椅子上,连喊门外小太监的力气也没有。
系统:【鸾意崩溃之后去找御医了,她们马上到。】
鸾姜却还在叹气着说:【希望不要给小意留下心理阴影、从此不肯跟我吃饭了才好呀。】
系统:【……】
笨蛋宿主。
鸾意为昨日道歉。
“我不该把皇姐一个人丢在那里……”她紧紧握着鸾姜的手,手背在眼睛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可眼睛仿佛就是为了生产眼泪一样,完全断不了根,“皇姐心里也很怕对不对,也很、也很难过对不对,我不应该那样的……”
“我以为我上了几次战场就成熟了,根本还是个小孩,我,我照顾不了皇姐……”
此时,女帝正半靠在床头,手中被永昼小公公塞了本杂记。
这小公公权力越发大了,连看书都开始控制她,正儿八经的东西全不要她看,还说实在不行就什么都别看了,陛下休息为上——看着他红肿了的眼睛,女帝无奈地同意了。
小公公还在鸾意面前说,昨日巫大人知道女帝吐血,一点表示都没有,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真叫人恨得牙痒痒。
鸾意沉默不语,一开口就是哭腔,跌跌撞撞为昨日道歉,为自己的不成熟道歉,短短两分钟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
要说安慰的话,实在太多可以说了。
鸾姜的手指碰到那热到发烫的泪珠,又什么都没说,只在鸾意哭完之后,慢慢地放下了书,抱住了她。
——她很喜欢像鸾意这样真诚又炙热的灵魂,甚至有过一刻钟的贪心,想把鸾意的魂魄复制一个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但鸾姜不是没有理智、只会满足自己的动物。
生而为神,她最擅长控制。
控制自己,控制他人。
鸾意不甘心巫减对皇姐无动于衷,所以在伺候皇姐歇息之后,她偷偷跑了出来。
在昨日看见那袭青衣的地点,她等了不到一刻钟,果然又看见他与一位姿容妍丽的女子并肩出来。
鸾意耐心等着——
女子离开后,她才出现。
巫减却像是早有预料,面上挂着温和可恶的笑容,不急不缓地整理衣摆:“二公主何必管臣的事呢,围在陛下身边多说两句话哄她开心不好么。”
鸾意握紧了袖子里藏着的短刀,冷笑几声:“你还真是不要脸啊?仗着我皇姐身子不好做这些勾当?!”
她是有自信能杀了巫减的——最好是确认成事实,她才会动手。
毕竟她信皇姐,不想随意定巫减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