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已深，远方天幕上的星辰屈指可数，很是寂寥。
潮汐峰并不平静，流水声有些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吵闹。
大堂，依旧是这个地方。
“现在还怕吗？”一个柔和的女子声响起，那乍响的声音惊开了树上的雀，振翅远去。
江澈摇头，“不怕了。”
沐厌离转过头看了他几眼，最终起身说：“那走吧。”
“嗯。”少年应声。
他跟在沐厌离的身后，看着那柔顺飘飞的发丝愣神，光芒灿灿的发丝那般白，如簇开的白绒。
江澈不知不觉间发现一切都变了，他第一次有记忆时必须得抬起头来才能看见沐厌离，如今只需平视甚至微垂脑袋了。
这个女子似乎一直没有变过，脸庞还是那么白净素雅，而他早已经变了许多。
江澈也很清楚，沐厌离的身躯并没有女子平时所穿的袍服那般宽大，实际上远比袍服小得多。
他对于沐厌离的印象在十岁前一直很浅薄，这个女子很少在潮汐峰中，而是去修真界斩杀大妖。鲜有的几次停留，也几乎都在闭关苦修。
他更多时候还是一个人生活，该有的都有，没理由活不下来。
她那把随身佩剑的寒芒亮眼，常常沾着深色的血迹，虽然有破损却不舍得丢掉，始终伴在身侧。
沐厌离是修炼极为刻苦的人，几乎没有闲暇时间，更不可能来管他。没有人教沐厌离如何教养徒弟，她则是选择了放养，给予最多的自然选择。
潮汐峰是极少迎来外人的，江澈的性子又没有那么闹，始终老老实实地待在潮汐峰上，未曾想过离开潮汐峰去找旁人。
再说这么高的青石阶，他也爬不动的。
那时能与少年作伴的只有山上的雪、流水、极少的动物。
他习惯那样的生活，也养成了少言多思的性子。
沐厌离所住的居所更是禁地，封上了结界，无从踏足，只能远远地看上几眼。
也只有沐厌离回来之后，偶尔想起了江澈，才跑来看这个少年几眼，顺便给些剑经、功法，再点拨疑惑不明之处。
每每看见女子那整洁明亮的袍服、打理得极好的发，他都羡慕极了。
这个女子的风姿如此闪眼，丝毫不逊于那些男修，引人注目。
那时的他就喜欢看沐厌离的眼睛，谁会不喜欢看别人的眼睛呢？特别是那人察觉到也看向你，令得对面之人的眼眸中出现自己的身影，那种喜悦感。
沐厌离虽然有些惊骇却并不会反感，这么久不见多看几眼没什么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是水火不容的仇人，而是正正经经的师徒。
……
沐厌离没有选择回到屋里去歇息，而是来到了潮汐峰上的寒泉边上。
一场大雨洗去了潮汐峰上的积雪，也使得原本水流稀少几近干涸的寒泉重新盈满了水。
这泉的水是极寒的，冷冽之息弥散空中，水潭中的涟漪回荡，久久不曾散去。
寒泉盈满了水，那簌簌坠下的小流也恢复了几分昔日辉煌，奔涌的瀑布坠下，直到摔得粉身碎骨。
潮汐峰因此多了几分生命活力，蓬勃向上了。
沐厌离蹲下身子，将手探入寒泉，手心一提，寒玉般的手捧着一汪水。
原本月亮只高悬在天上、躺在水里，此刻似乎又出现了一个卧在沐厌离的手心，皎洁明亮的光齐齐洒在两人身上，映得人影相伴，纠缠在一起分不清。
她很喜欢这样的潮汐峰，恨不得天天都这样，可根本抓不住，这里的水会流光，然后匆忙逝去恢复原样。
江澈坐在一旁猛地想起许久之前的旖旎事，明明很早之前就忘去了，哪怕后来再来寒泉时也没想起过。
……
那时也是一个静极的夜，月亮高悬在空中，皎洁的月辉照在潮汐峰上，屋檐上的瓦也覆上月芒。天上的星河散的很远如女子束腰的缎带。
睡不着的少年离开自己的房间，外出散心。
他来到了平日最喜欢的寒泉边上，去欣赏水中的月，借此度过漫长的夜间时光。
不过，出乎意外的是，他碰到了意外回来的沐厌离。
他完全不知道那个女子是何时回来的，也没有知道的资格。
这个清冷女子披着满头银发，浑身浸在寒泉中，只露出脖颈往上的部位，水面上泛着圈圈涟漪，动个不停。
他原本想要走出去的步子生生止住，身影缩回了巨大的树后，那胸腔处的心脏跳的飞速，脸似乎想要压出血来，浑身上下的力气一时之间尽数失去。
沐厌离的眼眸往树边扫了一眼，眸光带上了寒，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眼神深邃。
江澈有些无力地靠着树，思虑如何离开。
他懂得并不多，却完全知道这种举动必然越过了线，虽然他也是无意的。
“衣物一是用来避寒，二是用来遮蔽躯体，不给人看。”沐厌离跟他说过，他也记得清楚。
“出来。”江澈还处于一阵恍惚、心灵不断博弈之时，冰冷的声音如夹着冰刺陡然响起。
寒泉中的沐厌离淡淡出声，视线纵然还隔着树也令得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