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头,是约定俗成的阖家团圆的日子,许多在外忙碌近一年的人都提早踏上了归程,想要与久别的亲人一块儿辞旧迎新。
这样的时候,京城所有商铺的生意都是极好的,好到想要置办什么东西都要排队。平日里一个铜板恨不能掰成两瓣花的人们,到了这个时候,掏银子买东西的劲头看着就像是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怕多花银子,就怕银子花不出去。
本来呢,唐夫人是想拐着唐掌柜出门来体会一番外头热闹的景象的,不想越走她家夫君的脸色就越差,本来精神抖擞的一个人,慢慢地就变成了病入膏肓的模样,从揽着她走变成了靠着她走了。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少年夫妻老来伴,唐夫人年轻的时候与唐掌柜甚是恩爱,年纪渐渐大了,虽也是恩爱的,但情爱已经不再是生活中的重心,到了这把年纪,她更在乎的是日复一日的陪伴。
“心好疼。”唐掌柜捂住了胸口,声若蚊蝇,气若游丝。
“怎么突然就心疼了呢?”前几天不是刚把过平安脉的吗?老大夫还信誓旦旦地说,就唐掌柜这个身体,再活百八十年不是问题,难道老大夫其
实就是个只会说吉祥话的庸医吗?
趁着天晴指挥唐府小厮在院中晒草药的老大夫突然觉得鼻子痒痒,而后打了一个颇为响亮的喷嚏。
“衣裳穿少了吗?”唉,老婆子在身边的时候吧,他总嫌她啰嗦,这会儿却有些想念她唠唠叨叨跟在他身后叮嘱他天冷要加衣时候的场景了。
唐掌柜艰难地抬起了手臂,颤巍巍地指向那些个人来人往的商铺,“……多好的挣钱机会啊!”
唐掌柜早就知道京城繁华,但万万没有想到,京城人花银子这么痛快,明明东西都比平日里贵了几倍,他们砸银子的时候依旧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是早知今日,他何必考虑那么多,随便开间铺子,不都是财源广进的吗?他这一耽误,要少挣多少银子啊?想到白闪闪的银子全都长着翅膀飞到了京城那些同行的口袋,唐掌柜就一阵一阵的心疼,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到唐掌柜心声之后,唐夫人‘呵’了一声,无情地推开了唐掌柜耷拉在她肩头的脑袋。她还以为他身体有疾,担心地出了一身冷汗,结果她家夫君只是掉钱眼的**病犯了。
蹲在岳父跟前,随时准备背着岳父去医馆的
齐巍:“……”岳父大人这种病,只怕华佗在世也治不了吧?
唐姝婧稳稳地搀住了柳欣妍,“咳,妍妍啊,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咱爹他……虽然有些爱银子,但真的很会挣银子,也舍得在亲人身上花银子,以后我大侄子或者大侄女出生,你和敬言只管好好过日子,缺银子了张嘴和爹要就成。”
“其实夫君和爹很像……”他们张开宽大的羽翼,将重要的人护在羽翼之下。
“对,是很像,敬言顾家这点肯定是随了咱爹的。”
“你没事蹲在我跟前干嘛?”唐夫人一走,唐掌柜就着急想追,结果差点儿被想要尽孝的女婿绊倒。
齐巍:“……”您老的眼睛是摆设吗?我这么大个人您都看不见?
唐姝婧看着她爹着急忙慌地追上她娘,伸手就去揽她的腰,被她一巴掌拍开,还不停赔笑脸。看着柳欣妍又暗自补了一句,“妻奴这一点也继承得很好。”
见柳欣妍笑了,唐姝婧松了口气,“妍妍,你别生敬言的气,他其实也很想陪在你们母子身边的。”
“我真没生气。”有句话,是柳欣妍没法说出口的,她其实早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在阖家团
圆的日子里孤单地守着她和唐敬言的家。
每到年节,都是锦衣卫最忙最累的时候,在这样的时候,她只想让唐敬言好好休息,又怎么会和他怄气让他不得安宁呢?
见柳欣妍一脸乖巧之色,唐姝婧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她的脑袋,“敬言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我们唐家的福气。”
柳欣妍一时无言,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摸她脑袋,把她当成小娃娃吗?她明明都揣着小姑娘了。
陷入短暂思考的柳欣妍并不知道,她目光迷离的时候尤其可人,可人到……让人很想欺负。
对上柳欣妍诧异的目光,唐姝婧十分淡然地该捏为摸,“妍妍你的脸蹭到哪儿了,怎么这么脏?现在好了,我帮你擦干净了。”
全程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媳妇儿掐柳欣妍脸颊的齐巍:“……”媳妇儿你当弟妹是傻的吗?
唐姝婧倒是没觉得柳欣妍是个傻的,所以她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妍妍啊,你说,我们会不会走着走着就遇上敬言了?话本子里头不是总说,那些个皇亲贵胄没事儿就爱微服私访,与民同乐嘛!”
早些年或者是有些可能的,但即便圣上微服,看
到的也只会是他想要看到的。什么民间疾苦、民不聊生,都很难直达天听。今年……圣上只怕已然没有机会看到特别为他粉饰过的太平了。
皮肤蜡黄、双眼凹陷、形容枯槁……即便是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的帝王,也终究难逃一死。但他的权势无疑延迟了他的死亡,却也变相增加了病痛的折磨。
他艰难地喘息,一声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