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不是所有做亏心事的人都怕‘鬼叫门’的,他们其中有些人只会保持高度的警惕,利用他们身边一切可用的资源来过滤、排除不可定的、危险的因素。
想要自然地进入这些人的视线,却不被他们所疑,甚至同意相交,界定身份是最基本却最重要的事。
于三百六十行中走南闯北的行当不少,其中有戏班子、江湖术士、大夫、货郎、镖师、商户等等,唐敬言最后选择做个走镖的,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镖师和锦衣卫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会武,随身携带刀、剑,偶尔外露些杀气。
至于唐掌柜,仍旧做他最擅长的商人。
成功的商人和垂钓者很相似,先放下饵料,而后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于商户而言,一旦主动了,那便落了下乘,成了被动的那一方,而被动的那一方会损失很多利益。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唐掌柜可不愿意无止境地往外‘撒饵’,因为垂钓者撒出去的是鱼食,他撒出去的是真金白银。
大方、大气了几天的唐掌柜比刚到柳镇的时候焦躁了些,因为坐吃山空的紧迫感,“咱们最近花出去的银子,以后
都能拿回来吗?”
若唐掌柜与他是同辈,林枫定然是要说他一声傻的。但大人是他上峰,唐掌柜是大人亲爹,他能做的只有宽心、安抚。
“每回大人顺利完成公务,都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赏赐。”
但林枫没有刻意说明的是,那所谓的‘不菲’是于他而言,唐掌柜不愧是大人亲爹,不愧是晋城首富,这撒银子的速度和数量都大大超乎他们的想象。两相对比下来,大人这回带着亲爹一道执行公务,亏大发了,不但倒贴了人,还倒贴了银子。
“哦,会有赏赐啊,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他呢?”
寻常镖师最爱去的两个地方,一个寻花,一个觅财。有唐敬言在,寻花是不用想的了,温柔乡英雄冢,他们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送消息的。
至于另一个地方,鱼龙混杂,便于散财,也便于打听消息。
常人会在弱者跟前放下心防,所以接连几天,萧飒、杜航他们都是领命来这儿输钱的,怎么把输钱这事儿做得自然对萧飒而言是比较困难的一件事,但对杜航而言,简单得如呼吸、吃饭。
萧飒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杜航连买十七把‘大’
,庄家开了十七把‘小’,待得杜航终于痛定思痛、迷途知返买‘小’离手,庄家终于开了把‘大’。
萧飒不由得替大人的荷包心疼,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拿捏着一个度,赢的比输的少一点儿。只有杜航,从一开始就是只出不进的。
“萧哥,再借我点儿银子翻本。”猛地听到这句话之时,萧飒的肩膀一个不自觉地紧绷,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暗语,而后借着一个偏头的姿势放松,“还借?就来柳镇这么几天时间里头,你把所有兄弟身上的银子都借遍了吧?借这么多,你还得清吗?”
此刻的杜航就似一个真正的赌棍,为了能拿到银子什么都能出卖,“怎么就还不清了,下回你们夹带的时候算我一个不就成了吗?”
杜航这话一出,萧飒十分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惊恐地捂住了他的嘴,“你特么没喝酒怎么说起醉话来了,今天就别继续了,马上跟我回去!”
一路架着反抗不休的杜航到了赌坊附近一个偏僻的小巷,萧飒才松开了手,一把掐住杜航的脖子就把他往墙上压,“让你入伙一块儿挣银子的时候你特么做缩头乌龟,现在想要银子了就不
分场合地胡说八道,你自己想死也别拖累兄弟们!”
“萧哥,我……我刚才也是急了。你也知道,我娘身体不好,就盼着我能尽早成亲。”
“原来也是你自己说的吧,怕有银子没命花,所以死活不肯入伙。现在货源、买家、线路都稳了,你倒是知道来分一杯羹了。晚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银子我可以借你,但不是借给你去赌,你拿回去给你娘看病,顺便相看户人家,下个聘娶个妻。”
“我想……”
“想什么?别想了。大哥不会答应的。”
“好,好,你们现在不缺银子了,所以都看不起我,拿我当外人了是吧,行,我走!我走总行了吧!”话毕,杜航在前头跑,萧飒在后头追,追着追着,萧飒身子一歪,猛地摔倒在地,再起身,萧飒的一条腿有些拐。
杜航在前头跑了一阵子,停下喘气的时候回过了头,身后空空如也,他一怒之下,转身进了路边的一家酒铺,“小二,来两坛酒!越烈的越好。”
“客官,咱们铺子里头的卤牛肉特别出名,您要不要来两盘?”
“上!上四盘!”
接下来的时间里头,杜航喝酒、吃
肉、大哭……倾心演绎了什么叫做穷途末路。直到坛空盘净,伙计前来收账的时候,才发现他这吃的是个霸王餐。
对付吃霸王餐的客人,一般情况下酒铺、酒楼都是先让伙计们狠打一顿出气。但杜航就不是一般吃霸王餐的客人,旁人喝醉了是一堆烂泥任人宰割,他喝醉了就开始打醉拳。那些个伙计们不但没有打到他一下,还被他打得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