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天高皇帝远,若是偏院地方倒也罢了,就算匪患猖獗,呈给圣上的奏折依旧可以粉饰太平。但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天子的亲信、耳目遍布,只要圣上愿意,官员和小妾的私房话都可以整理成册。
任由京城周边流匪肆意,只怕很多相关官员的乌纱帽便都要保不住了。
久居晋城,唐掌柜知道京城的繁华,却不知道京城的暗流涌动。有些话,官员说不得,平民百姓更说不得,因为官官尚且可能相护,百姓么,局势紧张的时候,恨不能道路以目。
“唐掌柜!”何夫人急急唤了一声,“京城的治安向来很好的,我儿……许是流年不利,这才遇上了这样的事。”
何夫人的本意是想要阻止唐掌柜继续发表不当言论,但这话说出来之后,她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唐掌柜刚才所言,“您说,您也是几日前遇上的流匪?”
“是啊,就在城外,当时差几个时辰就能进城了。”
“具体是哪一日呢?”
“就是……”唐掌柜还没说完,何夫人已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见何夫人一副很紧张的模样,唐掌柜下意识地回过了头,而后眼一
番,嘴一撇,心道都已经和那不孝子说了,就算要遣人护着他,也要着便服。不知道飞鱼服穿着好看,但着实不讨人喜欢么?
“是何夫人么?”领头的锦衣卫并未如林枫他们一般冲着唐掌柜行礼,而是径直走到了何夫人跟前发问。向来只有他无视锦衣卫,这头一回被一群锦衣卫无视,唐掌柜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是。”何夫人做生意童叟无欺,做人遵纪守法,向来奉行民不与官斗。
“贵公子城外遭遇流匪一事,我等奉命调查,这是结果。”
在所谓的调查结果被塞到手中的时候,何夫人面上的惊讶表情不是一点点,因为当初据说是遇上了流匪,而流匪向来是最棘手的,因为行踪不定,身份也十分难以确认。遭遇心狠手辣的流匪,何润涛能留下一命,何夫人已然谢天谢地。当天就去着人去庙里捐了不少香火银子。
当然,何夫人也不是个糊涂人,神明的庇佑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而何润涛能留下性命,更多的还是要感谢正巧路过的锦衣卫。
“替我多谢您家大人。若是方便,不知可否请诸位一块去第一楼坐坐。
”结果,何夫人很想知道,但她强忍着,只先道谢。她银子颇多,但在这方面,人脉并不足。
与何润涛的性命相比,银子只是再冰冷不过的身外物,若是能求得锦衣卫庇佑,花再多的银子她都是愿意的,毕竟商户出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她的长子,也从不是因噎废食的人。
“多谢何夫人的好意,我们兄弟马上要回去复命,继续请领其他公务的。”
“这样,那……”何夫人想了想,招来了掌柜,让他把铺子里头流动的银子银票全都取了过来,加上她身上带着的,全都装进了一个锦盒之中,“这些拿去给兄弟们喝酒。”
与眸中的不舍形成对比,他特别坚定地推开了何夫人递给他的锦盒,“何夫人,我们大人说了,男大当婚。您家大公子伤重,您家需要添点儿喜气驱驱霉气。您……听明白了么?”
京城之中,就属锦衣卫的消息最是灵通。他们何家不是没有庶子,但庶子的婚事她从来不干预的,都是放权让那些个姨娘们自己操持,由府里头根据对方的家世出相应的聘礼。当然,毕竟都是一家人,最后聘礼总值的差
距并不会相差太大。
而她自己,只得一对双生子,大儿子早已经成婚多年,能成亲给大儿子‘冲喜’的,便只剩下次子了。一个锦衣卫大人,关心他们家润清的婚事?这是不是有些奇怪?灵光一闪间,何夫人脱口而出,“您家大人可是姓唐?”
这世上很多事,讲究个心照不宣,因为直接说了就不美了。这会儿既然何夫人自己猜出来了,那便省事了,那人痛快应了句,“正是。”
何夫人向来是个识时务的,儿子被一个锦衣卫官员惦记,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何润清迟早都是要成亲的,现在这事,宜早不宜迟。
“还请转告唐大人,让他放心。我何家很快便会有喜讯。至于喜帖,何家会尽快奉上,诸位若是有暇,届时也请一道前往沾沾喜气。”
“锦衣卫里头有几个姓唐的大人?”那一行锦衣卫才刚转身,还未走远,唐掌柜已经忍不住发问。
京城不乏锦衣卫,姓唐的或者不止一个,但能被称作大人的,何夫人有且只知道一个。
“我知道的,就一个。”
“哦,叫唐什么来着?”
“大人名讳,我不好直
言,我们一般称他做同知大人。”怕唐掌柜不了解官名,何夫人还解释了一下。
“哦。那……这好好儿的,他怎么还过问起你们家二儿子的婚事来了?”
这自小到大的,唐敬言从来就不是个多管闲事、无的放矢的人。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针对性的,都是有意义的。
当初何家和柳家议亲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太多,现在唐大人的立场已经这般明确,何夫人不愿意多生事端,给自家添无谓的麻烦。于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