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各有难处,其中有些难处还是殊途同归的,为什么呢,因为不管做的哪一行,最终的目的基本都是为了挣银子。
刘媒婆做媒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被别的媒婆撬过墙角,也撬过别的媒婆的墙角,虽然这退亲是坏名声的事,但终究也挡不住‘人往高处走’的心。不过如今天这般,自己撬自己墙角的事,刘媒婆还当真是头一次做。
想起上回替何家上门提亲的时候说的那些几乎到了极致的夸赞,刘媒婆就不自觉地觉得脸上臊得慌,当时只想着极力促成这门亲事,是一点儿余地都没留,这转身就劝着人家姑娘另外许嫁,脸都快被自己打肿了。
更郁结的是,这事儿还一定要办成了才行,要是办不成,谁知道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会怎么报复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子。念及膝下儿孙,刘媒婆抬手叩门。
这但凡有心事的人觉都少,季敏虽然是带着元宝睡的,但主要还是哄他入睡,元宝倒是很快入了睡,季敏自己还清醒得很。和衣躺在床榻之上,季敏反复回味林枫和萧飒说过的那些似威胁又似提醒的话。
她若应下唐敬言和女儿的婚事,那么她夫君定然能很快离开诏狱,之后柳家便都在唐敬言的庇佑之下,如果她拧着劲,不应这婚事,那么很有可能,她夫君会丧命诏狱,妍妍……也极有可能因为弑杀朝廷命官而搭上性命。到时一家四口只余她和元宝,凭她一己之力,能否护住元宝,让他安然长大呢?
是皆大欢喜,还是家破人亡?她看似是有选择的,其实事情已成定局。
正当季敏觉得意难平的时候,听到了无法忽视的叩门声。经历了‘程贤兄’和锦衣卫之后,季敏其实有些害怕听到叩门声。在她犹豫是否立刻起身应门的时候,以为
季敏已经和元宝一块儿入睡的柳欣妍已经率先应了门。
“您是哪位?是敲错门了么?”
刘媒婆被柳欣妍的两个问题问得有些懵,这位柳姑娘美则美矣,这记性怎么就能比她这个老人家还差劲呢?但顾忌着瞧上了这位的唐同知,刘媒婆隐下了自己的不悦,讪讪地道了句,“柳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老婆子前段时间来过……贵府的。”
柳欣妍:“……”可不就是忘了吗?当然,柳欣妍其实并不觉得她自己忘记了什么,毕竟她记得她娘,记得元宝,记得唐敬言,至于其他的人和事,既然不记得了,自然是因为那些都不重要。
“你来找我娘的吗?她这会儿正在休息呢!有什么急事的话,你可以先和我说,我会转告她的。”
这事儿倒确实挺急的,这不老房子正着了火,熊熊燃烧着吗?
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有些疼爱子女的爹娘会与子女商讨他们的婚事,也不会是当着媒人的面商讨,而是私下进行的,尤其柳欣妍这般特别需要矜持的闺秀。
“没事儿,我可以等。”刘媒婆觉得,在柳家等着季敏醒过来,比在自己家等着锦衣卫上门问结果要轻松多了。
不过好在,季敏没有让刘媒婆等太久,只掖了掖元宝的被角,整了整自己有些被压皱的衣裳和发髻,便到了院中。
在看到刘媒婆的一瞬间,说实在的,季敏动摇得很厉害。
于季敏来说,如果没有柳荣贵的突然入狱,没有那之后的步步错,那么何家真的是个极好的归宿。因为对季敏而言,不愁吃喝不闹心的安稳日子,便是一个女子余生最大的幸福了。
刘媒婆看到季敏的第一时间便急急站了起来,“柳夫人!”
“刘媒婆,您坐。”
瞧着不论站、坐都局促不安的刘媒婆,季敏
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对,何夫人瞧着就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就算是真不打算和他们家继续结亲了,应当也是会着人来知会一声的。
这么一想,季敏突然又觉得唐敬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了,至少妍妍的名声算是保住了。即便何、柳两家的婚事尚且还是口头约定,但好打听的邻里多少都已经有些耳闻了。
“柳夫人,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就您家姑娘这副品貌,许配给何家那位嫡次子实属浪费了。”
刘媒婆这么一说,季敏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心道一句‘果然如此’。媒婆其实也不容易,劝合的时候恨不能把人捧到天上,劝分的时候又恨不能把人踩到十八层地狱。同一个人,她能夸到极致,便也能贬到极致。
“您看啊,不管您那当家的官阶是几品的,那毕竟也是个官身,何家就是个银子稍稍多些的商户,这年头,商户也不容易,弄不好那天没银子周转,或者生意萧条,店铺就倒闭了!还有那个何家二公子,说是二公子,其实长得像个小姑娘一样的,没什么男子汉应该有的担当,您家姑娘这样的,就得找个能护住她的才是。”
季敏以为,就算两家的婚事不成,那也不过是因为两个孩子的缘分不够,贬低何润清的话,她是不爱听的。刘媒婆能在她跟前这般贬低何家二公子,谁知道到了何夫人跟前,她会如何说妍妍的坏话,将心比心,季敏那一颗为人母的心不愿听到这般会伤害孩子的话。
“刘媒婆,您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