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叶长安的表情很难看,虽然不情不愿,但他还是从盒子里捏了一片出来。
可惜说到底他并不是个专业的大夫,对人参的分辨能力有限,给他一根完整的也许还能看出个名堂来,这样切成了一片一片又一片,还是混在一堆零散的中间,他实在是很难分辨。
如果非要说的话,这个切口比较新鲜,像是切开时间不长的样子。
“我不认识人参的好坏,但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行家么?”景若曦对带路的村民招了招手:“你们常年娃挖参的,就算是切成了片,也应该可以分辨的出好坏吧。”
那人脸色僵硬了一下,接过参片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闻了闻,没敢放进嘴里尝,然后道:“好像……大概……可能……应该是挺老的参。小的虽然是挖了几年的参,可是卖出去的都是整支的,像是这样切成了一片一片,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分辨才好。”
叶长安心里终究是有一些侥幸:“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或许这只是他自己服用的一些残次货色。”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景若曦摇了摇头:“叶大人,不要欺骗自己了。”
“我
不是欺骗自己。”叶长安缓缓的摇了摇头:“但这件事情有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何礼贤也是经验老道的挖参人,归根结底也是为钱,他把这株可遇不可求的人参切成这样,那还有什么意思?这样就卖不了什么钱了。为了这株人参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杀了那么多人,换做是你,难道不会拼死也要保住这笔钱?”
“大人。”景若曦叹道:“钱固然很重要,但是这世上,重要的并不是只有钱,还有许多别的东西。千年人参之所以那么值钱那么珍贵,因为它有特别好的药效,切开了可能不值钱,但是药效不会改。所以何礼贤也许铤而走险,为的不是一大笔钱,而是这株人参本身。”
叶长安的表情显然有点纠结。
“我知道叶大人的想法,何礼贤是个冷血的凶手杀手,残忍冷酷,没有人性。可是如果他不是为了钱,那就要对他改观了。”景若曦道:“无论他是为了父母,还是为了妻子,或者为了孩子,哪怕是为了情人。都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突然就高大起来了。”
“这算什么高大。”叶长安嗤笑了一声:“一个杀人
犯,也配的上高大两个字。”
“人性都是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景若曦正色道:“好人不是对所有人都好,恶人,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坏。”
“比如?”
“比如?”景若曦想了想:“一个大善人,谁都困难都拉扯一把,看见穷人,都会捐钱。所以父母妻儿需要援手的时候,他在给别人援手。想要吃好穿好的时候,钱给了别人修桥铺路。他是所有人口中的好人,但是对家人而言,他是个恶人。”
“再比如,一个恶人,杀人放火抢钱之后,让自己本来可能饿死病死得家人得意很好的活下去,在世人眼里他是个恶人,但是在家人眼中,他就是个好人,有责任有担当。”
“坑蒙拐骗,甚至是偷抢得来的钱,用的能安心么?”叶长安冷哼了一声:“这只能说明他的家人也是非不分,善恶不明。”
“大概吧,但是有些感情是超越善恶的,你可以说这不对,他们也确实不对,但真的存在。”景若曦道:“也许等有一天,叶大人会遇到一个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这个人会重过自己的一切原则。虽然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
对的,但却宁可负天下人,也不愿意负她,生死无怨。”
景若曦将手里一直端详着的参片丢回盒子里:“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既然我们有这个推测,我建议可以用这盒人参去试一试何礼贤。反正我们在他那里已经露陷了一回了,再错一回也无妨。”
景若曦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然后发现叶长安没搭话,又看他一眼:“叶大人?”
“若曦。”叶长安说的却不是人参的事情:“我本来想说,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原则的,黑白对错,在我这里很清楚。但是再仔细想想,我竟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景若曦笑了下:“很正常,没有妻儿,叶大人还有父母,有家族,还为人臣。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很多无奈事情,根本无法去分辨对错。”
皇权至高无上,如果皇帝命令叶长安去杀一个无辜的人,那么他是去还是不去。去的话,那人是无辜的,不去的话,就是一个欺君之罪,叶家承担不起。
在生死富贵权势面前,谁也别说谁高贵,谁也别说底线,哪怕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也总会需要顾及的东西
。
“是啊,人在江湖,生不由已。”叶长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感慨,叹了口气,将盒子拿过来,盖上,道:“我们走吧。”
以为叶长安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景若曦也跟了出去,却听他对燕名道:“准备一下,一刻钟后出发。”
“出发?”景若曦一愣:“去哪里?”
“当然是回京城。”叶长安道:“虽然现在晚了点,不过我不想浪费时间了。村子里有一顶小轿子,你也不用走路,坐上轿子睡你的觉就是了。”
燕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