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也希望七杀能赶紧离开大周,但乍一听到这话还是不免有些诧异,甚至心中蓦然生出一分不舍来。
这一丁点不舍来得很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裴仪只听得自己用一种有些发紧的声音问道:“这么快?”
“嗯。”七杀点头,很沉稳地告诉她,“时间已经定好了。”
裴仪感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不知怎么的,她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嘴唇嗫嚅了几下后,裴仪只听得自己似乎有点空空落落地问道:“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七杀很平静地颔首道:“都收拾好了。”
直到这个时候,裴仪才突然意识到,当一个男人冷静下来了,那他或许就能足够平静甚至是冷漠。
裴仪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但她也说不清楚这种难过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只能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淡然一样,微微勾着唇角露出一抹很勉强的笑来,很温和地道:“那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是夜里赶路,你今晚得好好养精蓄锐。”
七杀低垂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便头也不回地退了出去。
裴仪望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走远最后消失在了门口拐角处。
她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门发了会儿呆,之后才蓦然醒过神来。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难不成还妄想七杀能突然跑回来,再像以前那样说一句舍不得她?
终究是自己亲手把人推了出去,总不能在别人醒悟之后自己又来扼腕叹息。
既然是已经做了的事情,那就绝不后悔。
裴仪强打起精神来。
如今她要做的是怎么把能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做好,而那些尚且不能掌控的事情,她得考虑以何种方式去防范。
书房外。
夜里,黑漆漆的院子角落里站着一个萧瑟的人影,若是不仔细看去,都不知道那里藏了一个人。
这人是七杀。
他站在这里舍不得走。
他其实想进去看看三郎,但他不敢。
方才,三郎直接叫他回屋的时候,他心里是很难过的。
他以为,分别在即,三郎怎么也会留他说些体己话的。
结果,三郎就那么干净利落地把他打发走了。
他那会儿还是不死心,还偷偷幻想着自己转身就走的时候,三郎会不会突然喊住他。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他痴心妄想。
直到他走出了书房,直到他偷偷在这个角落里站了这么久,三郎也没有追出来看一眼。
可他不敢怨三郎绝情。
他也不敢追回去黏着三郎说些不舍的话。
他清楚地记得几天前三郎是怎么开导他的。
三郎叫他要把眼界放宽一些,不要把目光整天只放到她一个人身上。
三郎叫他要心胸宽广,不要对一些人一些事纠结着不放。
他该成熟豁达一点的。
所以,就算心里再怎么想现在就冲进书房,他现在也只能偷偷藏在这里,远远地透过那大开着的窗户悄悄看屋里的三郎。
他至少在表面上要做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他不能让三郎看到他是这么一个恋恋不舍的浅薄之人。
这一晚,书房的灯亮了很久。
七杀看到裴家三郎一直在处理事情。
她时不时就会喊人进屋,也不知道是在吩咐布置什么。
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夜里屋外寒凉刺骨。
但七杀却恍然不觉。
他在那方不起眼的小小角落里站了许久。
直到那书房的灯熄灭,直到那裴家三郎走出了书房,他都一直站在原地。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裴三郎穿过挂着灯笼的长廊远去,最后消失在了长廊尽头处。
他甚至想追上去。
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不能惹三郎心烦。
三郎已经那么费力地开导他放下了,他就应该放得下——至少在表面上应该这样。
七杀默默回了自己的厢房。
可是,他怎么也不能入睡。
辗转反侧了小会儿,他终究是一脸烦躁地起了床,接着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他是三郎的贴身小侍卫,所以住处离三郎的厢房也并不远。
他悄悄摸摸地溜到了三郎的房门外,但却没敢进去。
他也不打算进去。
能这样在屋外站着给三郎守一夜,他就很满足了。
他是三郎的贴身护卫,这是他的职责,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履行这种职责了。
以后……
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正想到这里,卧房的窗户突然从内轻轻推开了。
七杀心虚得很,连忙往旁边一躲。
屋内。
裴仪今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心中烦躁莫名,最后实在是躺不住,索性直接起身下了床。
屋里莫名有些闷。
裴仪推开了窗户。
外面一片昏暗,就连长廊上的灯笼也已经熄灭了。
夜里的秋风不知从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