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这般拒绝她,兴许她就恼羞成怒了。
可面对裴仪,她却多了许多的宽容与谅解。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心急了。
她能接受女人,但这并不代表裴仪也如她这般能接受女人。
也许,她这等急于求嫁的样子吓到裴仪了。
晏落鱼心里有了计较,当即临时改变了策略。
对于裴仪,她需要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虽然志在白头相守,但初时不妨以闺中密友的方式缓缓接近。
这日久天长的,就算裴仪起初对女人毫无兴趣,可也保不齐在漫漫厮守中逐渐动了情。
晏落鱼很有信心,只要裴仪肯与她成亲,甭管裴仪初时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将来肯定是会对她动心的。
所以一切问题的关键都在于——现在一定要想方设法哄得裴仪与她成亲。
心思转过千万重,面上却是岿然不动。
晏落鱼巧然一笑,状似不在意地半真半假道:“三郎这话倒是不错。”
“这世间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心思不定的郎君。”
“三郎说自己不喜欢女人,可也巧了,我也不喜欢女人。”
“不过,我这人看不得姑娘落难,尤其是看不得德才兼备的姑娘落难。”
“所以,为了让人家姑娘少受些苦,我倒也愿意做些权宜之计。”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晏落鱼也不打算继续含蓄委婉了。
她轻轻握住了裴仪那只摩挲着茶盏的素手,以一种很恳切的轻柔语调继续道:“三郎,不管前路如何,我都愿意陪你走下去。”
“不过,究竟是走一程,还是一直走下去,这得完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我也没奢望能与谁白头偕老,毕竟作为一个女人,我也是希望能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夫君与我生儿育女。”
这一番话,句句恳切肺腑。
裴仪听来,倒也的确动容。
晏落鱼是在告诉她,所谓成亲都只是权宜之计,将来只要她想和离,那都是可以和离的。
而晏落鱼本人也没打算和她假凤虚凰一辈子,人家也是想找个真男人生孩子的。
可问题是——
“我的确没有娶妻的打算。”裴仪满目认真,很诚恳地道,“我不想耽搁公主。”
“将来若是和离,我一个‘男人’自是没什么损失,可公主一个姑娘家必定名誉受损。”
“公主没必要为了帮我而背上这么一个污点。”
晏落鱼虽是自问心肠冷硬,可听到对方这么问自己打算,她也不免心头柔软几分。
她那只握住裴仪的手不禁轻轻收拢。
她轻笑道:“就冲三郎这句话,我就算背上污点又算得了什么?我不介意和离。”
裴仪很认真地道:“可我介意。”
晏落鱼愣怔了一瞬,心里趟过了一丝暖流。
她轻轻握紧裴仪的手,柔声但很坚定地道:“三郎娶我吧。我护你。你也护我。”
这话虽短,但却犹如千钧重。
裴仪觉得自己承担不起。
她忽而意识到,今天这话是不能再谈下去了。
对方显然是抱了必然要“嫁”给她的心,可她并没有要“娶”对方的心思。
一点都没有。
她根本就不想多了一重所谓的“驸马”身份。
裴仪骤然收回了那只被握住的手。
紧接着,她倏然站起身来,客气但又疏离地行礼道:“公主蕙质兰心,裴某不堪良配。”
“裴某自知风流不羁,不敢毁公主清誉,就此告辞。”
话落,裴仪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此等变故,晏落鱼委实没有预料得到。
她惊然变色,当即站起身来,广袖一下子拂倒了放在桌面上的茶杯。
那茶杯中的温热茶水流淌而出,将她的衣袖都染湿了一片,可她也没丝毫注意到。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裴仪身上。
她牢牢凝视着裴仪的身影,着急但又有些委屈地厉声喝止道:“裴仪!”
裴仪听得这声喊,不由得脚下一顿。
但她太明白了,若是自己此刻留下来,这话题必然是不缠不休。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裴仪狠了狠心,直接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晏落鱼见对方突然停了一下,本来心里还有一点希望。
可随即便见裴仪继续往外走,她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
晏落鱼着急地上前一步,但又马上顿住了脚步。
她虽是心仪裴仪,但也没有到死乞白赖的地步。
就算是她想挽留裴仪,那也绝不是闹着嚷着逼对方回头。
她现在只是在难过而已。
她想告诉裴仪:你要是今天走出这个门,我俩从此就各自为阵了。
你不肯与我结为夫妻盟友,那便是与裴家一道站在我的对立面。
别人对你下手之时,我虽会心疼,但绝不会手软。
你为何要与我为敌呢?
我俩一起共谋这天下不好吗?
但这些话,她没有一句说得出口,也不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