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于天宽宏大量心胸开阔的选择原谅,毕竟这只是正人君子和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才会有的度量,现在的于天还远远不及。
再说了,当今的世风日下中,就算是一个光头,在展现自己慈悲为怀的胸襟的时候,也要看你给佛祖的供奉诚不诚心,更何况是让无私奉献的于天。
只能够说,美好社会给予他的价值观太过于根深蒂固,什么圣人之道,天下大同之心,虚情假意的伪善,表里不一的做作,奴性,连同他此时表现出来的大度,仁慈,已经缠绕进他的躯干,变成了一种虚伪,一种无度,一种没有下限的原则。
从他的灵魂当中生长出来,非一死不得已解脱和自由。
因为他自始至终并且到现在还荒谬的认为,人是可以改变的。
既然有人变坏,那肯定会有人变好,只要有一些沉重的东西触动他心底最深处,只要环境给予他多一些宽容,只要我们能够以诚待人,定能够以诚感人,甚至改人。
所以,即使于天受到了一些委屈,心中的善良也愿意为之承受,只要这样是值得的,只要这样的做法能够换得他人对生命的重新审视和思量,对生命的重新定义和珍重,能换得他的浪子回头,也未尝不可。
“谢谢,谢…谢谢大爷…”
刚开始诸葛议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听到大赦令的时候,还担惊受怕的抬眼看了于天一眼,确认并不是对方欲擒故纵的羞辱把戏之后,诸葛议也不管那么多,如释重负中直接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向着山林间跑去,生怕再迟一点于天会突然的改变主意。
当看到诸葛议那狼狈不堪的逃窜,于天彻底的松了口气,更加笃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不过,一直打量着诸葛议的背影消失在山林当中,随着一阵凄凉的风吹过,于天自身带上了一种怅然若失的落寞和一种不知道从何而起又难以排遣的忧愁和苦闷。
人们陷入苦难和忧愁的主要矛盾就在于自己想要完成一件事情和这件事情无法如愿之间的矛盾。
就像孩子和家长之间的矛盾在于孩子对于经济文化发展的需求同家长给予的经济文化不能满足其需求之间的矛盾。
但在这里,于天想要杀死诸葛议的话,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不是这个矛盾。归结到底,还是心中这个所谓的理的矛盾。
人活着,除了维持自己本身活着的状态外,就是为这个理,或者这口气。
尤其在美好的社会,人们为维持本身的吃喝所花费的时间相对减少,在更多的空闲当中,这种理和气,就会占据我们无聊人生的更多时间。
你会看到人们争吵的频率更多,吃饱了撑得的荒唐事情更多,甚至相对行驶的两辆车,互不相让的怄气时间更多,我有更多的时间,就是为了出自己这口气,然后气你。
空闲时间一多,难免会乱,所以就会想方设法的让青年去学习一些无用的知识,让他们为了一点分数埋头苦干,学习八股文,从而有更少的时间惹是生非。
会让人们养成惰性,懒得大费周章,嘴里总念叨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一些无脑的电视剧情去腐化自己的思想,去宣扬大概率能够存活的从众,去恐吓怕死而彰显生命的尊贵稀有。
当然也是科技带动的机会优势,使得人们对理和气的追求,更加的得寸进尺和贪婪无度。
就是这个几乎占据于天18年生命存活的理,整天的张嘴就来,生命至上的说教,让他在这里,即便是面对一个让他愤慨的甚至想要杀死的人,都有着足够的仁慈,足够的宽容,或者说足够的懦弱,足够的迁就退缩,来原谅他。
但现在,于天明显对这个理,产生了怀疑。
他在看着诸葛议逃离的背影的时候,也有着宽慰的放松,有着圣光的普照,但更多的,是让他僵在原地,陷入不知所谓的纠结当中。
说到底,他也不知道心中的理对不对,不知道放走诸葛议对不对,毕竟他此时身上的伤疤,还在火辣辣的发疼呢。
放了又懊悔的觉得错失了机会的想杀,杀了又不忍心下手,这个理呀,当真是为难,正反都是错。
就像结不结婚一样,结婚是错,不结婚,也是错,怎么都是错。
子阳则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淡然,并且对于天放走诸葛议的行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对于天的熟知已经让他知道,于天心中的那个可以称为善,也可以说是仁慈,退让,不忍的无形,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和没有下限,也是出于对这个的了解,于天在这里没有痛下杀手的报仇雪恨,以绝后患,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相反,如果说于天此时真正的将诸葛议给杀掉了,那才是该让子阳震惊和担忧的。
那个时候子阳并不会将杀死诸葛议的行为当做于天自己心安理得的正当,反而是于天愤怒之下的冲动,而一旦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手上已经沾染了鲜红的鲜血,背负了良心的罪责,那才是让他生不如死的存在。
到那个时候,在另外一种歉疚的冲动当中,或许于天以死谢罪的心都有。
所以从长远看来,此时的第二层考验虽然失败,却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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