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母兜里揣着钱,夏建业背着夏妙妙,两人饭都没吃急匆匆的去了卫生院。
王金花吃完饭在猪圈喂猪,她提着猪草,一股脑的全倒进猪槽,她心里忿忿不平。
这小姑子一生病那可不得了,天天得白面鸡蛋伺候,再严重点,这婆婆能把家里的鸡都杀了。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秋收关头生病。
发烧怎么了?她小时候发烧照样干活,夜里蒙着被子睡觉捂一晚上就好了,何必花这个钱。
王金花皮肤灰暗,生完孩子后脸上出了黄斑,身材走样了,但从眉眼依稀看得出年轻时也是好看的。
她心里越想越酸,转身进了院子,他把夏建军拉进房里,吐着苦水,“建军,这秋收关头,家里不还有上次二丫吃剩的药吗,何必去卫生院,又要花钱,又耽搁干活。”
“她又不干活,我们这天天做饭又洗衣,还得下地,还没她过得好。”
夏建军脸上霎时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嘴唇微动:“金花,小妹过得好是因为她有本事,能念书,爹娘也疼她。”
王金花被男人这样子说,瞬间红了眼眶,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咆哮起来,“那这爹娘这些年存的钱,不一分没给你们三兄弟,都花在她身上了!这家里每次有什么好东西,爹娘不都先紧着她!”
是,小姑子有本事,又聪明又长的好,还摊上个好爹娘,哥哥们也都宠着她!生来就是享福的!是她王金花命不好,只配吃苦的命!
夏建军没想到王金花心里积怨这么大,他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王金花低着头抽泣,男人看着她因风吹雨晒而粗糙的脸蛋,心里泛起一丝心疼。
他叹了口气,拉住王金花这些年因为干活变得粗糙的手指,“金花,我知道你嫁给我这么多年也辛苦了,但从结婚起每个月只用往家里交三块钱生活费给娘,其他钱可都是捏你手里的,这村里没分家的哪家不是钱全在婆婆手里?”
“这粮食,小妹那吃的是爹娘挣的,二哥给的,我们挣的不都是我们和孩子们吃了吗?况且小妹那饭量你还不清楚?一顿能吃多少?还没石头吃的多。”
“更重要的,爹娘对我们也不算差,虽然紧着小妹,但也没落下我们,而且小妹花的是爹娘的钱,不是我们挣的钱,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这只能怪我没本事。”
夏建军抿着唇耐心讲解,他平常虽大大咧咧的,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他脑子没大哥转得快,念书又没二哥聪明,空有一身力气,但他不羡慕别人,做自己该做的,得自己该得的。
王金花拼命忍住,紧闭着双唇,跟孩子似的想把呜咽哽咽下去,可是眼泪还是涌上来,心里酸涩。
她知道自己钻牛角尖了,没出嫁前,她过的日子比现在差一百倍。
刚结婚那时,夏妙妙还经常找她玩,一口一个嫂子叫着,察觉她没几件好衣服,还把自己刚做好没穿的新衣给了她,说是新婚礼物。
可时间久了,看到同样是女孩儿,夏妙妙能被偏爱,自己却不被爹娘待见,她的心就逐渐偏了。
她捂着脸,趴在男人强壮的臂弯中,渐渐哭出声来,“建军,是我不对,爹娘其实对我很好,但我心里嫉妒,为什么我的爹娘不能这样对我,哪怕有一半儿我也知足了。”
家里每个人都围着夏妙妙转,有些人为什么生下来就得到了自己一辈子触碰不到的幸福。
夏建军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想到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在他怀里哭泣。
刚遇见她时,她面黄肌瘦,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在河里洗衣服,瘦小的双手却能稳稳当当的提两大桶,走路都不带一丝晃的。
他一点不觉得这个姑娘能干,只觉得她肯定吃了不少苦。
几乎每次见她,她都是在干活,他看不下去,给她递了个窝窝头,女孩却崩溃似的在他怀里足足哭了半晌。
晚上回家,他就给她娘说了想娶她,金花她娘却开口要两百块的彩礼,她娘东拼西凑咬着牙给他把钱出了,才把金花娶回家。
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为了茶米油盐斤斤计较,嫉妒她人,也有他的责任。
……
二丫从鸡窝摸出三个鸡蛋,手舞足蹈的跳着,嘴里大喊:“娘!有三个鸡蛋!”
她刚跑到门口听到屋内她娘隐隐的哭声,眼珠差点掉出来。
她推开门,着急的跑进去,满脸谴责,脆声声道:“爹!你怎么能欺负娘!”
她像母鸡护犊子一样,把王金花护在身后。
义正言辞道:“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欺负女人!奶说了,欺负女人都是没本事的男人才干的,奶给你吃那么多饭不是为了让你欺负人,是为了让你干活的!”
“我们伟大的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欺负娘,这半边天没了,天塌了怎么办!”
“……”夏建军额头突突跳,揉了揉眉心。
王金花赶紧扭头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开口:“你爹没欺负我。”
二丫挠了挠头,思考了一番后面色沉重,“娘,是不是因为昨天我把你的鸡蛋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