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董家又传来女人的哭声和求饶声,董三友破口大骂,“小贱人,竟然敢害死老子的儿子,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柏雪窝在角落里,盖着一床破旧轻薄的棉被,瑟瑟发抖,寒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呜呜作响,和着许老六震天响的呼噜声,给她的心里加上一层寒霜。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她这样可以随时抽身的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大学生呢?一夕之间,从天堂坠入地狱,高度文明的文化教育恐怕还没能教会她们如何在人性最大的恶意里活下去。
董家的女人也是被拐来的大学生,比她要早来一年,柏雪第二天中午趁男人们去赶集,爬上不太高的土墙,翻了进去。
她在董家找了一大圈也没有人影,正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个隐蔽的下坡路。
顺着被水拉出深壕的路走了很久,她看到一个老旧的矮门,门前的小路上都是杂草,扎得脚腕疼,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而荒废的院子。
两棵粗壮的槐树掉下来不少叶子,踩起来咯吱咯吱响。有两间窑洞式的屋子,其中一间房门上上着一把大锁。要是魏筌在就好了!柏雪想起他们一门似乎很擅长这门手艺。
不过这也难不倒柏雪,她稍用力就将它拽了开来。今天难得红棉肯让她来控制身体,等到晚上,恐怕都晚了。
她推门而入,一缕细弱的光线洒进来,一个瘦弱的人影从门后出现,迅速跑到灶台后面躲了起来。
柏雪尝试着接近她,“姐姐,你别害怕,我也是被拐来的。”蹲在灶台下的人瑟瑟发抖,根本没听懂她说什么。
她的头发很油,很乱,整个屋子都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柏雪看了眼趴在柴火里的女人,骨瘦如柴,别说是这些生活卫生了,估计她连求生欲都没有了。
“你想逃吗?我们一起走。”乱发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散发出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柏雪善意地提起唇角,“明天早上,你想办法出来,后山小石潭见。”
那女人连连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喉咙里发出哽咽声,只是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服。柏雪知道她这是答应了,拍了拍她干枯的手,起身离开了这里。被人发现可就全完了。
第二天黄昏,直到她穿了一双轻便的布鞋在后山看到董家媳妇消瘦身影的那一刻,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还是来了。柏雪现在才注意到她的裤子上都是黑色的血迹,她想起董三友骂她的话,“你是自己弄掉了身孕吗?”她脏污的脸上有两道泪痕,默默地掀起衣服,身上都是青紫的瘀痕,“是我在墙角上撞掉的,我死也不会给他生孩子。”
她的声音干涩低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狠绝。这样的合作伙伴,从这茫茫深山里逃出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柏雪没想到,正是这个看似坚定的女人断送了红棉的逃生之路,让她从此陷入绝望的深渊。
她们牵着手在夜色掩护下提心吊胆地在山路上疯跑,冰冷的夜风从脸上刮过,她们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和心跳声,可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就出现了火光,男人愤怒的辱骂声以及猎犬凶恶的叫声,飞速向她们靠近。
柏雪对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拐向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这里的路更加难走,到处都是攀援的藤蔓,荆棘丛生,横生的枝丫,她们忍受着外露的皮肤被划伤的疼痛以及偶尔在脚下游动的蛇虫,拼命向前逃,无论前方多么险恶,都比身后那些恶魔善良。
她害怕得紧紧攥着柏雪的手,被绊倒无数次,满身泥泞和倒刺,还是坚定不移地跟上前面人的步伐。幸好,身后的村民也同样被拖慢了速度,渐渐和她们拉开了距离。
她们相视一笑,继续向更深的黑暗里跑去。终于她们来到了一处开阔地,断崖下方就是公路,就在柏雪以为她们要逃出生天时,她突然惊叫一声,跳到了一边,柏雪惊慌地去捂她的嘴,她指着刚才站的地方瑟瑟发抖。
柏雪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一个人的头骨,皮肉还没有完全腐化,看起来极为狰狞恶心,怪不得能将一路上保持沉默的女人吓成这样。就在她发现这块头骨以后,视线似乎清晰了起来,在她们周围,坟包密密麻麻,有新坟,老坟,有的甚至连棺材板都露出来,尸骨掉在了外面,像是被什么动物翻出来的。
香灰味骤然浓郁起来,那女人直直向着断崖走去,像是没看到几百米的高度一般,下一步就要迈出去。柏雪从身后抱住她,硬生生将她拖离了危险之地,她挣扎的力气很大,柏雪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制住她,拉着她从一旁的山坡下了山。
来到了公路上,柏雪再也撑不住,躺在路边歇息,那女人此时骤然清醒,“我刚才怎么了?”“鬼迷心窍吧大概是,你刚才差点跳崖自杀,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你拖下来。”“谢谢你救我,等我回了家,一定让我爸爸好好报答你。”“那倒不用,顺利逃出去再说。”柏雪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女人,她终于恢复了符合年龄的天真,应该是本来家境不错,开口就是利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