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宽小人家在旁听着,眼皮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宋明川把他搂在怀里睡了,耳朵支棱起来听外甥细说,心中渐渐明朗,决定先令人悄悄漏一点风声与秦二郎,使之有底气抵住宋祖父,再以主婚人的身份与他家谈解除婚约。
他不稀罕秦家的财产,坚持以“礼未成、人先亡”的事由解除婚约,以后不耽误宋姝再论婚嫁,绝不能让女儿背上“寡妇”的身份。
秦大郎父母亡故,自己也亡故,主婚人只好就由弟弟秦二郎做主吧。
女儿找到了,主意议定了,宋明川满脸喜色,拉着郑浤的手赞他少年豪气,感怀道:“若不是二郎帮忙,我真要成个慌脚蟹。姝儿如今在哪里住?街坊可清静?每日做何事?”
“这丫头好本事,赁了青桐书院里面的房子,每日不过和丫鬟做一些针线活计。家中人少倒过得清净,不似宋家人多,挨挨挤挤满屋子的人,每日牙齿咬着舌头。”
虽不好明说宋姝在家里过的不好,郑浤仍是话里话外带出来。
宋明川听着女儿并没有受了委屈,放下心来,笑指着郑洪道:“你莫要言语挤兑我,替表妹出气。我如今收了糊涂,只看往后吧。”
郑浤叫他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讪笑着给舅父添茶。
“够了,再喝下去夜里睡不着,总要起夜。” 宋明川摆摆手。
“舅父别担心,我给您老人家端尿壶便是。”
“呔!”
过了一夜,次日清晨起来,宋明川无心贪睡,忙忙梳洗了即到郑浤房里来催,“早些找到女儿,好叫我放心。小女儿家自己住一方院落,又没有个守门的,不晓得心里多惊慌?”
郑浤少年人困倦懒起,躺在被窝里直翻白眼儿,您那小女儿若是个胆小惊慌的,又怎会从平山县走到温塘县?
待要再多睡一会儿,却被宋锦宽脱了鞋跳上床来,搂着胳膊拽他,“哥哥哥哥,快带我去找姐姐。”
郑浤故意逗他,任他怎么说都百般不起,只爱听小孩子家拿话央告自己。冷不防自家老娘扭着腰走进来,将脸一沉,一掌拍在桌案上,把郑浤惊得险些跳起来。
“日头晒屁股了还不起,看看谁家儿郎像你?便是小娘子家都没有你娇贵!”
说着便要去扯郑浤的被窝,叫宋锦宽瞧瞧他光着身子羞也不羞,吓得郑浤一叠声说起起起,把衣裳套上了。
宋大姑泼辣有趣,一顿生猛操作立刻把儿子赶下炕,宋锦宽瞧的笑起来,两只小手的二拇哥比在脸蛋上对郑浤羞羞脸。
“娘,当着表弟,您也不给我留脸。” 郑浤一边穿鞋一边抱怨。
“留脸?脸是靠别人留的?脸是靠自己长的!”
宋大姑半点儿不惯着他,有些郎君们打着读书辛苦的口号,吃饭张口穿衣伸手,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
偏生又没本事考中什么功名,半斤米都赚不来,只学会在妻小面前充大爷,真是可气。
自家儿子不管是去衙门当差的阿大,还是去书院读书的阿二,都不能犯了懒散二字。
宋明川坐在椅子上看妹妹训儿子,觉得处处透着的烟火气,比在家里听父亲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车轱辘话好听多了。
一家人有话当说有事当办,打打闹闹又相亲相爱,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他脸上带着笑,忍不住又多嘴,“孩子还小,大妹莫要骂。”
宋大姑哼一声,怨道:“大哥尽是好脾气,连个孩子都敢欺你。他往日念书也起这么晚来?若这样简直白费了束脩钱!明知今日有要紧事,小儿郎更该跑在头里,怎这个时辰了还歪躺着?”
宋明川一想,自己性子软,可不是惯出姝儿一把子倔脾气,大约父母和子女的性情脾气也是要互补的,便哈哈笑起来。
早起他告诉宋大姑,郑浤寻到了姝儿下落,就住在书院里。
宋大姑又惊又喜,惊得是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有胆色,喜得是她心中有盘算,肯顾虑姑母是否为难,不愿累及郑家。
二人商定一起去青桐书院找人,宋大姑只带了双喜嬷嬷,前两天拣出来的家伙事儿叮铃哐啷装了半车,对人只说去帮郑浤收拾书院学舍。
宋明川、宋大姑带着宋锦宽挤在车里,郑浤和清墨坐在车辕上,个个都是喜气洋洋。
桃花坡和杏林坡都属城西,牛车不过半个时辰就到,清墨将牛车停在朋来客栈,交了几文钱看守费,和郑浤二人扛着大包小裹往前追。
宋明川三人早就下车信步而行,观玩景致。两个大人一头说话,一头走路,宋景宽蹦蹦跳跳跑在缓坡上,看什么都新奇,他心急见到姐姐,一步恨不得做十步,只嫌父亲姑母走的太慢。
他们出门早,待郑浤和清墨赶上来,带路走到七弯巷第七街,也不过辰时刚过。
宋锦宽抢先一步推开木门,一眼瞧见宋姝正带着绿春在院中做针线。
宋姝将飞燕书袋浆洗干净,平铺在石桌上,手里拿着火斗慢慢熨烫,绿春两眼不错地盯着, 砸舌道:“姑娘,一个棉布书袋也值得费这些功夫?”
“姐姐,姐姐。”熟悉的童声,熟悉的语调。
宋姝起先以为自己是思念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