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娘子舌灿莲花,讲出许多书院里的趣事,惹得宋姝掩口发笑。
眼见日上头顶,已是正午,绿春在厨下捣鼓吃食,已有阵阵香气散出,宋姝便客气道:“石姐姐留下来用饭吧,我这丫头有几分厨艺,做的好炸酥鱼。”
绿春今日买回不少菜蔬,想到姑娘多日口中寡淡,又称了二斤小鱼。桃溪村靠水,多鱼虾,不过指长的小鱼, 干炸后酥脆可口,再撒些椒盐辣椒末,极为下饭。
“啊呀,这是我的口福, 绿春丫头果真手巧。”
石娘子抽抽鼻子, 闻到了丝丝鱼香味,似是不好意思的吩咐娇杏儿,“你去把咱家菜篮里的熏肉拿出来添菜。”
等她应声去了,又转头对宋姝笑,“我这丫头是个属木头的,这半日就傻愣愣站着听闲话,都不知去厨下帮忙。”
宋姝笑了,“石姐姐调教的丫头是不会错的,你不吩咐,她哪敢贸然行事?”
石娘子见她一直听自己说话,竟能闷着声不谈自家事,忖度一会儿,“还不知道妹妹怎么称呼,到七弯巷是陪谁读书?”
“我姓宋,名姝。”宋姝落落大方,轻声道:“这几日过来探望哥哥,并不一定久住的。”
石娘子本还指望她多谈几句,谁知道竟没了下文,心里知道必有缘故,初次相识并不好追问。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哈哈,我与宋妹妹投缘,往后多来往做个手帕交才好。”
说着,绿春已经打点好饭菜,支起桌子摆在堂屋里,一碟炒菘菜,一碟炒青豆,一碟蒸熏肉,一碟炸酥鱼,两碗粳米饭。
石娘子生意人家精滑,一眼扫过去,见这屋子虽然简陋不堪,除了一桌四椅什么都无,但日常吃得起粳米饭的人家总不是穷的叮当响。
说是陪哥哥,到底是亲哥哥还是情哥哥也未必做的准,不过总是个有意思的女伴,因此对宋姝更加客气热情起来。
吃饱饭又喝茶消食,待送走这位热情似火的石娘子已是未时,宋姝打了个哈欠,拿出针线笸箩继续做活,口中问绿春,“信可送到了?”
“送到了,婢子提小郑郎君的名字,门子查名册说是在丙级一班,便给了两个铜板托他送进去。”
绿春收拾好厨房,洗干净手帮宋姝劈线,“姑娘,这荷包可是要拿出去卖?”
“是,也不知能不能卖掉?”
“姑娘画的好,绣的也好,定不愁卖。刚才娇杏儿同我说,她家石娘子最爱精致的绣活,经常花重金购买些新奇精巧的绣品玩意,最近到处找求子的图案,姑娘何不接了这活儿?”
宋姝噗嗤一声笑了,石娘子果然是爽朗人,就这么大喇喇的到处宣扬自己在求子。
“这些图案怎好摆出来的?绣几个枕顶倒是可以。”
“管她摆在哪儿呢,姑娘只管绣了卖钱便是。”绿春笑嘻嘻的,指着宋姝手里的绣绷问道:“这布蓝汪汪的,也只好郎君们用,姑娘要绣个什么花儿?”
“飞燕迎春。”宋姝头也不抬,细细描着花样子,吩咐道:“你先把茶红、乳白、黄绿、墨黑、雪紫五种线劈开。”
飞燕迎春,既合了现在的季节,又有紫燕来好运的寓意。
读书人虽然大多不信鬼神之说,但每逢大考去烧香拜佛的也不少,绣些吉祥之意总是没错。
绿春见那只燕子活灵活现,立在枝头展翅欲飞,心中喜爱极了,口中直嚷嚷,“春天可不就要绣这个景儿?姑娘改日闲了也给婢子做一个新荷包吧,我带着去买菜便宜些。”
“好,给你绣一个春牛耕地。”宋姝打趣道:“谁叫我们绿春如黄牛一般老实勤恳来着?”
“呸。我才不要老黄牛!我也要机敏的燕子。”绿春噘嘴。
“好好好,绣一只千伶百俐的小燕子。”
宋姝描好飞燕迎春的花样,绿春也劈好线。宋姝穿针引线开始刺绣,绿春便按她吩咐的剪碎布条做滚边。
昨日买完布,宋姝又花三文钱买了一大包碎布块,原来是留着做滚边。
“颜色的搭配无非三种,一是同色相配,比如深红与浅红,深绿与浅绿,使色彩自然和谐;二是邻近色相配,比如蓝与绿,红与黄。只是这里还有一点小技巧,最好将颜色的明度与纯度错开,比如深蓝与浅绿相配,效果会更佳;三是主色调相配,就是确定一种主色,再配上一种或多种次要颜色,整体看起来主次分明。只要要注意配色不宜太凌乱,要学会巧用。”
“哎呀,姑娘讲的这许多道理,婢子怎么记得住?我这棒槌一般的粗手,只好学着纳鞋底子,便是鞋面的绣花都要央告姑娘帮忙。”
绿春说完拉起裙摆,露出鞋面上的蝶恋花图样,得意的伸出两只小大脚晃了晃。
她手劲大,纳鞋底子蹭蹭的快,无论多厚实硬挺的鞋底子,都能纳的又结实又平整。
只是鞋面绣花儿怎么也学不会,绣朵花儿分不出梅桃,绣只鸟分不出鸭子鸳鸯,气的她将绣绷子都摔了。
她们主仆说说笑笑,哪消半日便做好一个,石青色荷包配黑色滚边,一只灵动的紫燕站在一枝绿意盎然的春桃树梢,周围点缀四五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如何?卖一百文不算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