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郎正被风娘子瞧的不耐烦,忽发现门帘后有个衙役的衣衫一闪而过,似是探头探脑的偷看,心念一转,低声对宋姝说:“你叫店家包些干粮,拖延一会儿,我去套车。”
冷不防被风娘子接话,“这位官人从哪里来,怎不是本地口音?”
“小子幼时随叔叔去上京城做工,爱学南言,故而乡音略改。”余大郎顺嘴答完,头也不回地起身出门。
宋姝觉得这人粗中有细,似乎对可能遇到的问题早有准备,回答的一丝不漏,越是这样就越发害怕起来。
等了片刻,茶博士把干粮包好拿来,她挂心绿春,算了账目就走。
刚到门口便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着,车夫笑的十分恭维,“这位娘子请上车,你家郎君急着接货,赶着驴车先行一步,雇小子的车送您进城呢。”
宋姝大吃一惊,环顾一圈果然不见驴车踪影,二人竟然就此分道扬镳?
掀开马车帘子发现绿春正坐在车里揉眼睛,懵懵沌沌地问:“姑娘,你怎么在地上站着?”
宋姝几欲哭将出来,想到这半日的惶恐不安,一路谋算如何逃脱,再没料到竟是这种结局,一咬牙蹬上马车,对车夫说:“速速去西城门。”
马夫得了余大郎丰厚的赏钱,自然十分痛快,扬起鞭子一路疾驰,直奔温塘县城西城门。
这边刚走,那边余大郎便赶着驴车从藏身的后巷出来,望着宋姝的马车笑了笑,抱肩站在路旁等着。
他惯在江湖上混,区区一些蒙汗药岂会分辨不出?闻到有异味,早就将有药的食物弃在一旁不用了。
不足一刻,几个平山县的衙役便从茶寮里冲出来,四处打问二人去向,忽见路边停的不正是那辆黑驴青帷小车?
一个一个大眼瞪小眼,你推我,我推你,挨挨蹭蹭朝着余大郎走去。
余大郎故意叫他们瞧见自己,慢吞吞的假装收拾东西,待他们松了警惕,忽然转身朝他们挥了挥手,跳上驴车就往温塘县相反的方向跑。
众衙役心中叫苦,本以为这厮吃饭时定会被蒙汗药麻翻,所以一直在隔间等着,哪知竟被他们走了。
追出来看见驴车,谁都不敢靠的太近,只在附近晃悠等他晕倒,再去捡便宜。
谁知这厮这么耐药,不仅没有晕倒,还突然赶驴狂奔而去,他们又未曾牵马出来,如何追得上?
只好眼睁睁看着余大郎跑的不见踪影,不过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他必然有猫腻,非追不可了。
一行人骂骂咧咧的回去牵马,沿着余大郎的去路慢慢寻找不提。
宋姝心里狂骂余大郎泄愤,嘴上一个字不敢叽歪,拿水壶喂绿春喝了些水,等她神智清明起来,方才低声告知,早晨她如何晕倒在林间、自己如何雇车拉她到温塘等等。
事关官府缉拿逃犯,哪怕只是挨个边角也是不得了。绿春性子直藏不住事,宋姝怕她不小心露了风声,干脆把余大郎略去不提。
反正这厮跑也跑了,以后都不会再相见,见了也当不认得。
“姑娘,咱们的驴车如何处置的?”绿春还有些想不通。
“我不会赶车,卖了。你现在感觉如何,好些没有?”宋姝对着她撒谎有些愧疚,连忙转移话题。
余大郎给自己一百两,又骗走驴车,算起来跟卖了差不多。
绿春丝毫不知自己曾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只想到自家姑娘瘦弱的小身板,愣是把自己从树林子里拖出来,一路带到温塘,真是太不容易!
生怕把姑娘累坏了,她赶紧说道:“我好了,倒是姑娘一脸倦色!等到了大姑奶奶家,婢子先给你烧水洗个澡。”
宋姝握住她的手,“洗不洗澡不打紧,你以后只别离开我便是。”
绿春听得稀里糊涂的,答道:“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不会离开你呀。”
此番耽搁,不知不觉又是日薄西山。
马夫唯恐关城门,一路上快马加鞭,车子跑的飞快,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到达西城门。
绿春敲敲车厢壁板命他停车,先跳下车来,再伸手扶住宋姝的胳膊站稳,“娘子,慢些。”
日常来说,十几里路的车马费不超过二钱,马夫今日收了余大郎二两银子,本以为要送进城里耽搁一宿的,不想她们提前下车,少费自己许多功夫,高高兴兴的唱个喏走了。
温塘县富足,城门口熙熙攘攘,人群纷杂。
宋姝带着绿春站在僻静处,把裹住周身的连帽大斗篷取下来递给绿春,露出来一身宝蓝团花茧绸夹袍,面上擦了些黑粉装扮,头发束起来做个小冠,俨然是一位未及弱冠小书生的模样。
绿春接过连帽大斗篷穿在自己身上,倒遮去不少肥肉,背影看起来像个丰腴的妇人。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随着人群涌动,一前一后穿过了城门。
果然扫见宋祖父的小厮二牛和宋大姑的长子郑源表哥站在路边张望,宋姝略略侧头,挺着胸脯阔步走了。
她猜的不错,祖父必会来宋大姑家寻人,幸亏自己绕行寿安镇住了一夜,否则早已被抓回家去。
绿春跟在一位华服老者身后进来,旁人乍看还以为是他家的仆妇一般。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