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是今天。”
“虽同是秉公,然行侠非同于执法。法家讲究后发制人,法诛行而不诛心。而侠者讲究先发制人,行侠仗义,不仅杀人…更要诛心。”
“你应该不会忘记…风荷鹿庄当时发生之事。”
斧执事说到此处,却是也同时刺中了座中风听雨的痛点,“倘若一定要等到敌人找上门来、杀到眼前了,才知还手,才知抵抗。人未杀你,你便也不想杀他。那么…还谈何行侠?谈何仗义助人?”
“每一位侠客,既然要牺牲自己,帮助本来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他人。便注定要去背负上…同样本来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仇怨,甚至是血债!”
“这就像有生必有死,有光必有影,有因必有果般。既是行侠仗义的伟大,同时…亦是代价。”
“不能再拖大家的时间,我话就最多说到这。”
斧执事解释道,“这样说,你可以明白吧?”
“是…”
范远其实并未明白,但只了解眼下自己重任在肩,于是也只得先点头应允。
在座一众墨家弟子们则是皆明白这位来帮他们的面具男子之言,各自应和的同时,也设身处地想到了,让原本最是随和自然的道家弟子们,只为心中一丝公心大义、便要违背他半生所学所信…
即便是要接受,也定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好,那话不多说。”
斧执事继续看向众人道,“寅城军营位于城北五里,为避免引起街上巡逻士兵注目,我等必须分批离开。因为不可能硬闯万人军营,也不能在城中开打,所以,等他点完二百精兵出来,在他赶回寅城的半路上伏击、将他部队阻截,是目前最好办法。”
“我与子显已制定好详细计划,诸位且听即可,如有不同意见可说,不然,按计划行事便好。”
说罢,斧执事伸手从衣间掏出来了几封羊皮卷。
“第一批,由榑景明道长、子显姑娘与芈筠姑娘,加五位墨家弟子出发。到城北三里,官道西侧小土山山顶的荒林中埋伏。”
“第二批,由屈杉兄弟与风听雨姑娘,加十位墨家弟子出发。到同一座山的山麓,道旁西侧的林中埋伏。”
“第三批,由我与范远道长,加十四位墨家弟子出发,到同一条路东侧的林中埋伏。”
“剩下二十位墨家弟子最后出发,到城北一里驿站外埋伏接应。”
斧执事边说着边摊开羊皮卷、四份皆是一模一样的寅城及城北军营的详细地图,“待敌行至路中央,我等三批先后出来袭扰,并佯败以诱敌追击。邘意料想南边便是主城,不会有所防备,我等将其引至驿站附近,再配合余部、全数出动包抄。尽量不杀伤任何一名士兵,只求活捉邘意即可,诸位可否明白?可有异议?”
哗哗声间,众人纷纷作揖以应。
“好,那便立即准备吧。”
斧执事说罢,随即分出三份地图给了子显、屈杉与座中随意一位墨家弟子,而后在众墨家弟子皆起身准备的纷攘中,直接去找到了仍尚有些纠结与踟蹰的范远,拍了拍他的肩。
范远随即也惊醒站起,手握腰间长剑,眉间微颤,不敢直视眼前的斧执事,只是低着头依然若有所思。
“范远。”
斧执事再度劝解道,“若你还在纠结是否该先发制人的事,那我便换个说法。今夜之事,或可说…不算是行侠仗义,因为你在帮别人,但同时是在帮自己。”
范远顿时疑惑:“啊?为什么?”
“风氏商队交货时,贴在车上的定位符已被邘意留意过。”
斧执事解释道,“随后你等师兄弟出现在风小姐与芈筠姑娘争执现场的餐馆,替二人劝和,与墨家交上朋友,此等动静也被士兵发现了。”
“再加上你等又常到风氏下榻客栈去找他们,此状也早已被士兵发现。”
“十天时间,足够他们查出你师兄弟两个…与风氏毫无关联,也依然帮了他们这样多的‘义举’,查出你俩住处,查知…你有家人就在寅城了。”
“风氏有求你们便帮,那么…你们既与墨家交上了朋友,墨家将有难,他不可能不防你。”
“而控制你们师兄弟的最好办法,便是你的家人。”
斧执事道,“这就是为何,罗沉需亲自守在你祖母家的缘故。因为邘意只要看到你二人现身,便会直接出手动你家人,以此要挟!”
范远听得大惊,神情逐渐惊愕凝重…
“这个让你故意挂出,是与他对赌,看谁的胆子更大些。”
斧执事指着范远腰间的红玉玦道,“而你再往下想,倘若他邘意政变成功,做了乐王,或者说寅王。依他的野心与意图,将整个国家投入扩张战争之中,强征兵丁税赋,劳民伤财,那你的祖母一家…又将在寅城,过多少苦日子?”
“不必说了!斧…执事大哥!”
范远听到这里、终于眼神已是完全坚定,“我…跟你们去!我,定会尽我所能阻止他!”
“好。”
斧执事闻罢,拍拍范远的肩,仅露出的下半张脸扬起了欣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