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然盯着猩红的急诊两个字,陷入了沉默,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
过往的场景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她考虑了许久,最终解开了安全带。
“谢谢你。”
惠然推开车门下车,萧瑟的秋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可她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上一次来急诊还是因为工作,她本以为短期内不会再来,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她居然又来了。
看来她和急诊还是挺有缘分的。
惠然抬手将发丝挽回耳边,闭上眼睛深呼吸,抬脚踏上急诊的楼梯。
急诊大楼的三楼是医院的EICU,收治对象大多是病情十分严重紧急的患者,而惠琳,已经在EICU待了三四天。
EICU一天的治疗费用高昂,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更别说孙国富一家早就因为给惠琳治疗掏光了家底。
因为惠琳状况差,在进ICU的第一天主治医生就隐晦地和孙国富提过,惠琳状况并不好,随时可能离开,抢救对于病人而言很痛苦,建议孙国富带病人回家,让病人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度过最后这段时间。
孙国富在惠琳清醒的时候问过她要不要回,惠琳气管插管不能讲话,她用尽力气摇摇头,孙国富知道,惠琳在等惠然。
而在一个小时之前,惠琳突然心脏停跳,医生全力进行抢救,把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惠琳硬生生拉了回来,孙国富何尝不想让惠琳安静地离开,可他不能让惠琳带着遗憾走。
挂断惠然的电话,孙国富并没有放弃,今天不行就明天,他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惠然来见惠琳,哪怕是给她下跪都可以。
刚刚护士来催他缴费,重症监护室一天的费用就大几千,孙国富之前交的几万块钱已经用光了,卡里也没钱了,他只能孤独地蹲在走廊里,翻着手机通讯录,给各个亲戚和朋友打电话借钱。
“哎老张,”孙国富语气卑微,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讲,开口借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个能不能再借我几千块钱?”
“对我家里的(媳妇)生病了在医院呢。”
“啊那好吧,谢谢你啊。”
孙国富几乎将手机里的人借了个遍,只借到了几千块钱,几天之前孙国富已经向他们借过钱了,每个人都不敢再借,甚至有人和他讲明了,说给惠琳治病就是往里搭钱,没意义。
话说得很难听,孙国富很生气,那是自己的妻子,事情没摊到那些人身上他们当然说得轻松。
可孙国富再生气也只能忍着,和他们打哈哈,人家怎么说也借过钱给他,不能忘恩负义。
惠然站在走廊尽头,EICU和楼下的急诊简直是两个天地,洁白,安静,空旷,即使有家属也都是安安静静的待着。
惠然轻轻地走到孙国富面前,唤道:“大爷。”
孙国富还在打电话借钱,看到地面的鞋子还以为是医生,他抬头看到是惠然立马挂掉电话,惊喜得不知所措,结巴道:“惠然你来了。”
“我来看看她。”
“好,好,”孙国富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或许是在小辈面前哭泣觉得不好意思,便用袖子擦掉眼泪,“我去跟医生说。”
现在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ICU是不让进的,只是惠琳情况紧急,孙国富和医生求情之后,还是同意让惠然进去探视。
惠然木然的按照护士的要求换好隔离服,佩戴口罩,清洁双手之后进入EICU,里面的病人许多,惠然跟着护士的指引才找到惠琳的床位。
看到她,惠然几乎不敢认,曾经苗条靓丽的惠琳如今满脸皱纹,全身浮肿,无意识地躺在床上,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床边摆放着各种检测生命的仪器。
她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
可床头的标识牌清清楚楚写着惠琳的名字。
惠然曾经想过无数次两人见面的场景,也想过最大的可能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可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相见方式。
来见她最后一面。
惠琳抢救成功但仍处于昏迷的状态,其实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昏迷不醒,惠然想这样也好,面对面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惠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护士进来叫她离开。
惠然转身就要离开,管床护士眼尖,发现惠琳缓缓睁开了眼睛。
“哎你醒了。”护士对里面的每位病人都很用心,惠琳在EICU住了好几天,他们的医护对她家的家庭状况大概也有所了解,都知道惠琳能坚持到现在,是在等自己的女儿。
护士轻柔地替惠然整理好头发,让她有一个好的面容去见许多年未见的女儿,之后凑在她的耳边说道:“你女儿来看你了,你打起精神来啊。”
惠琳刚醒意识不太清楚,但她对“女儿”两个字有反应,她的眼球跟着护士指的方向僵硬的转动,看到了站在床旁的惠然。
惠琳呼吸顿时变得急促,她想说话但但说不出来,喉咙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用力操控身体,想摸一摸惠然的脸,可她太虚弱了,即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让手指动了几下。
护士看不下去,对惠然说道:“你和她说说话,握一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