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入了秋,山谷里各家各户忙着秋收。
在周绵绵的辛勤“浇水”下,周家的庄稼地自是最为丰收的。
周老三带着两个兄弟没日没夜地干活儿。
一驴车又一驴车的粮被收回了家,全都晾在周家的院子里。
看着眼前饱满紧实的谷子,周老太不由喜笑颜开,连忙招呼着两个儿媳妇。
“咱们先装满三个粮缸,囤起来当冬粮,其余的就等卖给收粮的商贩。”
孙萍花刚要动手,却不由愣了下:“娘,开春时不是说咱家只留两缸冬粮吗,咋又多留一缸。”
如今各地的收成都极差,正是粮价最好的年头。
孙萍花是想着,趁着价高时多卖一些,才不枉费这半年来的辛苦。
周老太拍拍儿媳的肩膀:“卖钱再要紧,也要紧不过咱自家人的肚子,宁肯留多了,也不能不够吃,装吧。”
现在遍地粮食稀缺,等到了冬天,怕是粮价更要高得惊人。
保不准还会发展到有钱都买不到粮的境地。
周老太不得不多做打算,宁愿少卖一些,但至少得保证周家人有的吃。
周绵绵听着奶奶说的这话,赶忙晃荡着小胳膊儿,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奶,做的对哒!”周绵绵比了个大拇指给周老太。
难得能有村妇如此远虑,也就省得小绵绵操更多的心了。
周老太乐得欢快,抱起乖孙女儿放到谷堆上坐着。
一双粗粝的大手抚过周绵绵的双丫髻,帮她紧了紧淡青色的花绫发带。
“等粮都卖出钱了,让你爹带你去镇上的成衣铺子,买两身现成的好衣裳可好。”周老太慈眉善目地笑。
周绵绵翘着小脚丫,咬着手手直点头。
“不仅绵绵买,大家都买,一起穿!”
周老太听得心肝一颤,忙搂紧了这贴心的小家伙。
真是周家的小棉袄,有着绵绵,可比穿啥新衣裳都强啊!
眼下这山谷,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虽说有周家和李家这般丰收的。
可也不少人家的庄稼因着天旱,没能产出足够粮食的。
有些算了一番,甚至连丁税都交不起了,正犯着难呢。
只能先等着商贩来收完粮再做打算了。
然而,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等粮贩子时,没想到前来的却是官府的人!
这天,周老太正在院子里给绵绵炒瓜子吃,一旁的郑巧儿在打下手。
周绵绵垫着脚脚,馋巴巴地在大铁锅边盼着,刚想抓一小把先尝尝。
这时,就见李铁匠风风火火地进了周家。
“周老太,老三老四在家吗,官府来人了!”李铁匠跑得太急,一脑门子都是汗。
周老太纳闷地抬眼问道:“官府为啥来?现在也还不到来收税的日子啊。”
五年前,朝廷就把收秋税的日子定在了霜降之后。
按理说,还有个把月的时日呢。
李铁匠心焦地坐在了凳子上:“官府这次来人可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收咱粮的!”
“啥?”周老三从屋里出来,立马眉间一皱:“官府为啥收粮!”
待李铁匠说清楚后,周家人的脸色都不由严肃了起来。
原来,现在各州粮食告急,朝廷怕粮价涨得太过,谷贵伤民会出乱子。
便严令各地防止粮价飞涨价,否则重惩。
这灵州城的知州得知此事后,就决定不许商贩私自收粮,以免无良商贩哄抬粮价。
又明令只有官府下派的官吏,才有到各村收粮的权利。
寻常的庄稼户,更是绝不允许暗中将粮食贩卖给商贩。
“官府收粮,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周老三低头沉思了一番,又抬头看着李铁匠。
“他们可说了,要以啥价来收咱的粮?”
李铁匠嗓子一紧,半天才伸出五根手指头:“半石粮,五十文钱。”
这话一出,周家人顿时全都震住。
周老太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一石粮才不过百文钱。可外面的粮铺子,一石粮至少能卖上一贯钱啊!”
“就算是再黑心的商贩来收,一石粮也是会给到三百文以上的。”周老三激动地握了握拳。
官府这么一来,可就压了一大半的价格,比商贩给的要低多了!
如今收成本就不好,好多庄稼户可就指着粮食多卖上些,才能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现下,岂不是要断了不少人的活路。
宋念喜难受地直摇头:“他们就算低价收了咱们的粮,恐怕将来拿出去卖时,也绝不会是这个价。”
“对,官府那些人定是也想从中赚上一笔,这也太欺负人了!”孙萍花心疼得都要落泪。
虽说这事儿难以接受,可官府派来的官兵正挨家挨户搜粮。
为了能够安稳度日,想来这粮也是不能不交的。
李铁匠垂着头可劲儿叹气:“眼下他们只许我们留半石粮当冬粮,其余的都得卖给他们,我家胆子小,可是不敢把粮藏起来的,周家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李铁匠又摇头叹气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