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知道这件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作为调查这个案子最久的退役警员，警方必然会去与他做交流沟通。
同样，作为当年丢失孩子的父母，他们更不会忘记这位警官。
因此第二天，宁湘琦在警局外再次见到了杨毅，他身边是一众年迈且神情麻木的父母。
上次见到杨毅时，只觉得他中气十足，很是硬朗，现如今站在警局门前，脊背竟然有点弯了。
“杨叔。”
宁湘琦上前主动打招呼，“您是和这几位叔叔阿姨一起来的吗？”
杨毅见到宁湘琦恍惚了一下，随后才点头说：“对，退下来之后就很少回警局了，刚刚有点出神。”
随后，他又指了指身边的人说：“他们就是当年那六个孩子的父母，小宁，这件事，是归你管吧。”
宁湘琦点头，随即把他们带进了警局，在做好来访登记后，带入了停尸间。
“各位节哀，警方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几乎只是眨眼的时间，那些本来神情麻木的父母，再看到孩子尸骨的瞬间剧烈的悲伤扑面而来，停尸间顿时响起痛彻心扉的哭喊声。
宁湘琦把认领工作交给小李后，自己出来陪杨毅坐在外面的走道上。
“一晃都二十年了，他们都失去孩子太久，在没见到尸骨前，或多或少都还抱着希望。”
杨毅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突然有感而发，“可怜天下父母心。”
宁湘琦心底微微叹气，消失固然是恐惧与悲痛的，可若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任何人会承认自己的亲人真的不在了。
“我在大巴山晃晃悠悠转了也快二十年，几乎走遍了每一寸土地，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果。”
杨毅自嘲地摇头，“小宁，你能告诉我，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们的吗？”
宁湘琦犹豫片刻，只说道：“这件案子还在调查中，既然已经找到了尸骨，有了线索，我们就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
杨毅也知道条例，没有再多言。
宁湘琦：“我们这次只找到了六具尸骨，当初失踪的孩子里，还有一个名叫吴楠楠的，您还有印象吗？”
杨毅思考片刻后点头，“有，她是里面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
“她的父母这些年时常来找我，很客气也很有礼貌。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就是因为他们看我时那种眼神，很存粹，就像是看救命的神仙一样，没有一点的杂质。”
“不过是我辜负这种期待了，直到他们去世，我永远都弥补不了那种眼神。”
宁湘琦没法去评价什么，往事不可追，所有的情绪都只能自我消解，旁人是永远无法真正却开解谁的。
停尸房那边的哭喊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对于他们来说，多年的悬在心头的石块，也随着时光被放下了。
杨毅过了很久才支起身体，说道：“小宁，你看过我写的那本案卷吗？”
宁湘琦想起那日在邵清辉办公室第一次听说这个案件时，看过的案卷，立马点头说：“看到过，里面有很多笔记，还有照片。”
“是的。”
杨毅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这件案子，前几年都没什么线索，那些绑匪就跟人间蒸发一样，后来我开始猜，有没有可能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钱。”
宁湘琦垂下的眼眸微微睁开了些，这个猜测与他们的推测是一致的。
“他们并不是要钱，就有可能是人口拐卖。我也顺着这个方向调查过，都无功而返。现在看到这些尸骨，那几年我也算是无用功了”
杨毅冷笑，“但顺着个方向，我是查了点东西的，不过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宁湘琦皱眉：“您查到了什么？”
杨毅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向上看看起来是在回忆什么。
“当年，我调入刑侦后，接触过几起人口拐卖案，那伙拐卖团伙主要是通过诱骗、绑架等方式拐卖妇女，到越南老挝等地区。我当时正将这起案件的调查方向往这个方面追查，所以在破获的几起案件中，我都试图通过指认的方式，混入当年女童的照片，让他们去认。”
“在七年前，有个拐卖团伙的成员，指认出了其中一个女童——吴楠楠。”
宁湘琦身体侧转过来许多，“七年前？您还记得是哪个嫌疑人指认的吗？”
杨毅摆手打断了她，说：“我当时的反应比你还大。可那个指认的人，七年前年龄才二十岁，二十年前案发时，他刚七岁，不可能参与这起案子。”
“后来经过审问后，他才说，自己那个时候是瞎指的，觉得那个女童看起来像是什么地方见过，所以随便指。”
“随便指？”
宁湘琦重复最后三个字，根据他们现在的推论，那七个孩子当年可能是目睹了什么场面，导致被杀人灭口。
而当时的吴楠楠年纪最大，也最是聪慧，她很有可能逃脱了。
既然逃脱却没有回家，这个疑点如果用“人口拐卖”来解释，好像也就能说得通。
“小宁，我也知道有规定，我就想问一句。”
杨毅并没有注意到宁湘琦的出神，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开口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