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地区也要清查田亩,而这个差事自然不可能交给还在长安出差的司马防,这个事儿他干不了,甚至连秦宜禄也干不了。
太得罪人了,而且得罪的全是大汉帝国的根基。
河南这地方本来就很特殊,如果说河东和河内地区的所谓三河骑主要是来源于归化胡,以及在这些规划胡的影响之下,民风也跟着彪了起来的其他汉人。
那河南这地方,所谓的天子脚下,其兵源的主要来源和构成就是东汉的勋爵之后,也即是贵族兵。
更棘手的是,这些河南贵族真正隐匿田产的情况并不多,贵族么,又是天子脚下,一个个的爵位都那么高,以至于整个河南地区,除去一小半左右的土地本来就是官田,也就是皇家的私人田园归少府管之外,剩下的一大半,几乎都是合法的土地。
查一查隐匿田产,虽然会导致土豪们不满,但毕竟名义上这事儿还是有大义,说得过去的,可是查贵族的合法财产,这连名义上都说不过去。
毕竟咱当初可都是说好了要与国同休的。
虽然眼瞅着这大汉离灭亡也没多远了,但这不是还没亡呢么?
说真的东汉的公爵侯门也都是奇葩,这些家伙基本是南阳一撮,颍川一撮,河南一撮,结果原本的历史上,这些与国同休的勋爵几乎没有一个早一点,比如董卓祸乱的时候站出来为大汉出一把力,就只守着大汉的那一亩三分地,反倒是曹操晚年的时候一个个的都跳出来给老曹捣乱,很是给老曹惹了许多麻烦,还差点让关羽冲上来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说到底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只要大汉这个名分还在,有没有实,他们好像还真就不管了,实事儿好像没干多少,捣乱却总有他们。
哪怕是为了名声考虑,秦宜禄自己也不能亲自出面干这个恶事,于是在思来想去,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好像,这个事儿就只能依靠宦官了。
何后对这个事儿那自然是一百个支持,自刘宏死后,她做梦都想要扩大宦官们的权力,只可惜在秦宜禄和袁隗,甚至何进的这三巨头的联手之下,宦官的权力是一砍再砍,一缩再缩,如今秦宜禄主动提出要给宦官放权,她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况且放权清田,是为了屯兵、养兵,然后徐拱卫京师,这事本来也是他们母子三人的利益所在,又哪里只是秦宜禄一个人觉得这北军人数太少呢?
当天晚上,秦宜禄的府上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张让,而张让的手里,居然还抱着个不到一岁,踉跄学步的孩子。
那自然便是传说中的皇太弟了。
挥了挥手,让服侍的下人们都退去,秦宜禄叹息一声之后亲手给这张让泡茶道:“太后的意思,又是让你来负责此事?我还以为你要退休了呢。”
“身处罗网之中,哪有自由可言呢?退休二字,于老身而言太过奢侈,只求将来能老死于病榻之上,家人不被我牵累了,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至于含饴弄孙颐享天年吗,于我这般人来说,太奢侈了。”
“喝茶,说来,还真是头一次跟你单聊呢,这一年多一直没你的消息,你现在在宫里是什么职务,都干啥了?”
“卫将军贵人事忙么,怎会关注老身这种小人物?这一年没怎么参与过朝务,一直在宫里帮忙伺候着这位小主子来着,卫将军您看,这小主子的眉眼是不是有几分像你?”
秦宜禄闻言瞅了瞅孩子,一时也觉得心头颇有些软,伸手道:“给我抱抱。”
张让自然不无不可,而这位小皇子倒是也配合,不哭不吵不闹的任由秦宜禄抱了,忍不住撇嘴道:“像我么?我怎么没太看出来,好像还是有点像刘宏”。
“先帝是老身看着长大的,太弟与先帝一点像的地方也没哟,况且……先帝驾崩以前的那一个月,并未宠幸过太后,这一点,没人比老身更清楚了。”
“是么?”
秦宜禄也是不置可否,毕竟张让肯定跟何后是一头的么,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俩那一个月睡没睡过自己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还是看不太出来,像太后的地方都。”
“男孩像妈么。”
想了想还是道:“皇宫那地方朱砂水银用的太多,其实是不利于孩子健康的,要我说,这孩子还是应该接出来养,对孩子也更好一些。”
张让闻言心头一震,连忙道:“这……卫将军是想将皇太弟接到自己的府上进行教导?这……太小了吧,至少也得五六岁以后,开始学习诗书了,送出来,也能有个名头。”
秦宜禄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是真觉得这样不好,你不是还有个儿子么?娶了何后的妹妹,还和舞阳君住在一起么?让孩子外婆养着便是。”
张让闻言一怔,随即连忙拜谢道:“谢卫将军慈悲,给我们张家留下了一条活路。”
“起来吧,坐,喝茶。”
“满朝文武重臣,如今恐怕也就是卫将军您,还能给我个坐的位置了,时至今日,这天下人中,可是依然有不少人在对老身喊打喊杀啊。”
“唉~,坐吧,天下乱成这样,总不能真怪在你一个宦官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