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只感觉自己几乎都快要吐血了。
就连何进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
明明万般的事由都是因为宦官而起,今天这一遭本来也全都是为了诛宦这两个字来的,结果忙活了大半天,皇帝死了,彰德殿及其附属宫殿全都烧了,最大的两个宦官却依旧好端端的站在太后身旁。
这叫什么事儿啊!
“太后!”
袁绍忍不住上前,大声呼喊道:“太后!国之将乱,都是因为宦官,宦官之恶,首恶便是张让、赵忠,若是太后感念他们今日有救驾之恩,至多将其遣送出宫,发回原籍留其一条性命便是,留着他们在身边,是要继续祸乱天下么!”
见状,何后瞥了一眼道:“陛下年幼,朝中之事,还需要朕来辅佐,朕是女流之辈,身边若是没有亲信的宦官,恐怕不太方便,张让,赵忠,都是有忠心的,纵使是以前有些过错,也都已经过去了,阁下非要我赶尽杀绝,是想将朕永远关在禁中,不参与朝政,任由吾儿被尔等欺凌么?”
这话说得就比较重了,以至于就连袁绍,都不得不大礼跪拜,口称不敢。
却见贾诩笑了笑道:“本初兄,天下大乱,独只是阉宦的职责么?关东八州齐叛,这八个州加起来一百多名太守,到底有多少是阉宦举荐,又有多少是累世公卿呢?阉宦举荐之人固然有不少在鱼肉百姓,难道累世两千石的名门,就没有让官逼民反么?大汉的顽疾太多了,可怎么觉得,不管是什么事儿,都一股脑的往宦官的身上扔啊。”
“你……竖子区区一幕僚,安敢在此放肆!”
贾诩也不恼,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样道:“袁先生你难道就不是幕僚么?在下代表的是自家大人,却不知,本初兄你代表的是谁?大将军需要你来替他作答么?还是说,你在蓄意挑拨大将军与太后的兄妹关系呢?”
“你……好,好,好,贾诩是吧,我听说过你,崔烈的那套外宅就是你占的吧,区区一个三署郎,居然也有如此本事,今日之事,是你在为秦宜禄谋划的吧?不想洛阳城中,居然还有你这般的高人。”
贾诩笑着道:“袁本初天下楷模,所交往之人皆是海内名士,诩这种人便是想给您送礼都找不到门路,你又如何会注意得到我呢?”
“哼,告诉你家主人,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说罢一甩袍袖,居然愣是将何进与太后皆撇了下来,独自去了。
却是看得贾诩不由得笑出了声来:“这袁绍,度量不大啊,也罢,那这遗照,就不给他看了,张常侍,这遗照,还是您来念?”
素来跋扈的张让这会儿在贾诩的面前也不由得变得谦逊起来了,连忙点头哈腰的双手从贾诩手中接过道:“喏”
何进,以及所有人都已经无语了,皇帝都死在玄武门了,就算那是假的,那按照官方的说法,他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没了,那特么的这所谓的遗诏又是哪来的?
不过人死了么,只要张让,何后没有意见,所谓遗诏那还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无所谓了。
“新皇登基,太后辅政,大将军何进加录尚书事,擢袁隗为太傅,参录尚书事,秦宜禄为卫将军,参录尚书事,共同辅佐新君,钦此~”
这诏书也确实是没有任何的悬念,基本就是大家按照实力大小在排排坐吃果果。
当然,秦宜禄也可以让自己录尚书事,趁机将军政大权一把抓,然后慢慢从朔方和凉州等地调自己的人进京填充北军,从而做到权倾朝野,不过那就跟董卓差不多了,根基不稳,是要出大问题的。
事实上刘大炮之所以同意何后留着张让赵忠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本来,也不想真的杀死这两个人,没有了宦官,代表皇权的何太后,他的命令恐怕连禁中都出不去,只会被彻底的架空,可难道她被架空了对自己是一件好事么?
这个权力只会是顺延送给作为大将军的何进,进而又因为何进的没有根基,被他手下的袁绍等党人蚕食。
朝中如果没有了宦官,最大的矛盾自然便是关东派与关西派,秦宜禄的根基实在是太浅,除非来硬的,否则必然会被袁绍袁隗等人压制。
那何不把这俩宦官留着,让他们继续掐呢,自己还能从中斡旋,甚至是与何后进行一个捆绑,反压党人一头,取得了朝堂上的优势,便可以一点一点的去蚕食这些党人在地方上的力量,进而真正攫取权力了。
要知道各地的刺史、太守之中虽然大多依然被党人所占据,但是刘宏,乃至于此前刘恒的数十年折腾下来,确实还是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是真的靠花钱买来的,也即是阉宦一党了。
只不过阉宦太守大多抓权不实,以及皇权难下乡县罢了。
虽然刘宏身死,禁中的宦官几乎全灭,党人的势力大涨已是必然,但这些太守、刺史们,也不可能立刻收拾铺盖卷滚蛋甚至是下狱治罪,张让和赵忠两个人能力如何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政治符号。
人死了,这些地方上的阉党自然会惶惶不可终日,搞不好就会面临清算,地方上就会大乱,地方党人就有可能自下而上的攫取权力,豪强联合驱逐太守这种事在东汉并不是没有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