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一行四千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车子上载着财货,地上赶着羊马,默默的再一次踏上了迷茫的前路,只是这一次,却是连秦宜禄也不太清楚他们要走向何方了。
所谓出塞,其实是不太可能的,塞外苦寒,生存本就不易,又是鲜卑人的天下,自己这个放火烧了鲜卑王庭的罪魁祸首领着这么多汉人出境去跟鲜卑人抢夺本就不怎么丰美的水草,怎么看都是作死。
至于去敦煌真的投奔盖家,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肯定是不会走的,再说敦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帮习惯了在草原上生存的人怎么想也应该不太能适应得了那种到处是沙漠的地方。
能去哪,投奔谁去呢?
凉州这地方,除了羌胡之外,实际上是只有豪族,没有名门的,他这把党人的刀子,在汉阳好使,在其他的地方可真不见得这么好使。
这是制度的问题导致的,因为朝廷在永嘉羌乱以前压根就没怎么启用过凉州人,缺德操蛋的察举制度压根也不给凉州世族生存的土壤。
东汉的察举制极为畸形,本来,汉光武帝是按照郡的划分每个郡一年选一到两人的,是极好的一种政治选拔制度,然而后来也不知为啥,汉和帝之后就变成了纯粹根据人口数量来举仕。
就是一个郡,人口越多,每年能举的孝廉也就越多,颍川、汝南、南阳,这三个人口数量最多的郡,每年可以分别举荐孝廉7人、10人、12人。
人口不足十万的郡,则是每三年举荐一人,不足二十万的两年举荐一人。
古时候老乡之间都是抱团的,汝南颍川南阳三郡举孝廉的名额最多,且三郡还特么是临郡,乡音类似,风俗趋同,几个名门之间再互相联个姻,排挤一些不识趣的外地人,联合一些豫州人再接纳一些识趣的冀州人和青州人,党人的雏形也就这么出现了。
而凉州十三个郡,除了汉阳之外就没有一个人口超过十万的,甚至西边的几个郡加一块也凑不出十万人口,都是三年举一个,像贾诩这种能在凉州混个孝廉出身的人在凉州那就是了不得的门第了。
本来凉州人常年打仗就不擅搞经学,人还少,人家三个郡的人才加一块一年出三十个孝廉还互结姻亲,你一个大州十三个郡国,加一块一年也就四个半的孝廉名额,而且凉州地广人稀,风俗差距极大抱团都费劲。
自然,就被党人排挤了,官也就做不大,朝中没有凉州人,可凉州还年年打仗,一直让一群外地人来管凉州的事儿,一遇到羌乱第一反应就是跑,羌乱一闹的大了朝廷的第一反应就是干脆放弃凉州就算了,相应的问题自然也就接踵而至了。
直到永嘉羌乱的时候,凉州已经彻底和朝廷离心,老百姓当朝廷的命令是放屁,朝廷这才开始重用凉州,原来西汉时的六郡良家子制度也是那时候才恢复的,算算时间也没几年。
所以所谓的凉州派,全都是凉州三明,也就是张奂、段颎、皇甫规三个人的旧部,这些人虽然官职不大,未必做到了太守,但凉州的实权全在他们的手里。
段颎就不用说了,他敢去投段颎的人,立刻就会被处死,这些人不主动带兵来打他,狠狠扇那些党人一个大嘴巴子就谢天谢地了。
皇甫规的威望被皇甫嵩给继承了,他们既然不肯听从皇甫嵩的安排,找别人自然也就没啥意义了。
那剩下的就只有张奂一系了。
还真别说,董卓就是张奂的旧部,从这个角度往下捋,秦宜禄和他们还真是自己人。
那张奂是敦煌人,所以出身于敦煌豪族的盖勋,对他也确实是没得说。
就是这董卓吧,啧,怎么说呢,这不是转投了汝南袁氏和那些党人搞一块去了么,张奂留给他的那点政治资源中的很大一部分不也让他带并州去了么,整的关西将门对董卓还挺不满的,这点政治势力在凉州地区也不够大啊。
想来想去,秦宜禄索性决定带领大家从北地郡又南下了,打算在安定郡待一待,找找活路,因为张奂最早是在安定国都尉的位置上起家的,他的旧部在安定郡的人最多,他本人的威德在安定郡是极其好使的,甚至董卓的名声在安定郡说不定也好使。
实在不行,就去找一找当地的先零羌么,暂时在先托庇于先零羌也不是不行。
要知道张奂这个人平羌的策略和段颎是截然相反的,段颎平羌一直讲究个杀字,能宰的都给宰了,所过之处必须鸡犬不留,而张奂则一直主张的是抚,能不杀就尽量不杀,要以德服人。
先零羌是安定郡内势力最大的一支羌人种,甚至可能是所有羌人种最大最牛的,曾经也是羌乱的主力,但他们后来就让张奂给调教得特别的服。
先零羌之于张奂就如同义从胡之于段颎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真心拥戴张奂的,但张奂下野之后对于朝廷的其他官员人家鸟都不鸟,也只有张奂的旧部使得了他们。
这么巧,自己是董卓的人,董卓是张奂的人,安定郡和北地郡还挨着,嗯,靠谱。
所以,秦宜禄就带着四千多人的乡亲们来到了安定郡的三水地区,这里和先零羌的聚居地不远,附近还有个大盐矿,大盐矿么,都是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