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秀英和王郎道声“再会”揖别,偕同小红、奶母、奶公,匆匆离开甘泉寺,迳往县城。到了县衙,老奶公到门上说明来由,那门吏忙不迭地飞奔内宅禀报。赵珠方自签抑房回到内宅上房,宽下公服休歇,忽闻秀英到来,忙与宋氏夫人亲出二堂,把妹妹接进。兄妹姑嫂,谈了一些堂上二老安康和一路劳累诸情。当晚赵珠设家宴与妹妹洗尘,赵珠夫妇,东西相陪,也请奶母、奶公入席。两位老人哪里肯,连道这可折杀老身了。还是宋氏夫人妈妈长、妈妈短地一迭三声叫着、拉着、让着,两位老人才一再向少老爷、少奶奶告了罪,勉强在下首掇了两个凳子坐下。众丫鬟、仆妇烫酒端菜,小红只站在秀英身旁伺候。
翌日,小红把路过甘泉寺,秀英与王郎比武之事及爱慕之情,悄悄地与宋夫人说了。宋夫人满心喜悦地告与赵珠。赵珠说:“如果妹妹真个中意,的是件好事。王家虽非官宦人家,在本县也算是缙绅殷实之户。昨日父亲曾托人带来一信,言及秀英终身,不肯轻易许人,如有中意,嘱我可代为作主。”夫妻二人商量停当,向秀英说:“闻妹来时,曾遇王文成比武。愚兄早闻王郎为一武德、武艺俱高的少年,驰名乡里间。贤妹如果中意,愚兄拟遗人前往王家提亲,何如?”
秀英听了,知是小红传的话,不觉羞染双颊。看了看宋氏嫂嫂和旁立的小红,都在那儿看着她抿嘴微笑,益发红到了粉颈,低头不语。赵珠道:“男有室,女有归,人之大伦。父母已有信来,只要吾妹选中,二老已谕知愚兄可代作主。”
秀英低头摆弄着腰带上系的佩玉,半晌才细声言道:“在家从父,到此从兄。小妹之事,任凭兄长作主好了。”
赵珠果然嘱托了一位与王员外沾些世交的城里绅士,专往王府提亲。王竞一听是县尊之妹,甚出意料,沉吟答道:“小弟乃淳化一白身草民,如何敢高攀金张门第?此事可当真是县尊之意?”那绅士笑道:“这真是天外飞来的喜事,仁兄不必过虑。听说还是县尊之妹亲自选中令郎的呢!”于是把听到的以比武求良缘的事一说,王竞夫妇与王郎阎家大喜,当即备了盛宴款待媒人,并备重礼作为酬谢。
两家俱妥,择吉过了定礼,佳偶缔结。赵珠这里,忙着为秀英办嫁妆、做衣裳。并趁派差人送老奶母、老奶公回菜阳之便,写了家禀,报告秀英订亲之事。赵方杰得知爱女已雀屏得佳婿,也甚喜悦,摆下供品,谢了天地,祭告祖先,并命差人速返回淳化,函谕赵珠与秀英,完全同意。
到了佳期,王家悬灯结彩,贺客盈门;吹吹打打,鼓乐喧天;花轿一乘,娶来秀英。洞房花烛夜,结发合卺时。郎胜小登科,妻情柔似水。真个并蒂莲开,人间天上;不羡鸳鸯不羡仙,只求生生结良缘。
这秀英本是名门闺秀,在家多学礼教。自到王家,上敬公婆,下敬夫婿,小夫妻俩如一对玉人,良工琢就,情投意合,百般恩爱。且闺房乐事之外,秀英武艺高强,胜过王郎,两人悉心琢磨,共同试比,都细察了对方拳脚的缺漏,相互学习了几套绝技。王郎武技大见长进,三两年之间,赫赫声起。南北武林游客来访的,踵接于门。秀英虽不出头露面,但常在厅旁屏后觑视。哪个宜深交,哪个须疏远;哪个有何特技,哪个须要谨防;秀英都看得明白,分得清楚。至于备酒筵、赠盘缠诸事,更是赞助有方。王郎行义好友,誉满武林。
王郎从来访人中,常听到长安城内有个名张琦的,武艺超群,有天下无敌神功。初闻,王郎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人们越说越多,越传越神,这就引起了王郎的思忖。他想,那张琦果是条英雄好汉,倒要与之竭 诚 相 交 。倘若徒拥虚名,还是要和他见个高低。他与秀英商量,来春要到长安访友。
秀英道:“习拳练武,要广交同道,增长识 见,磋进艺技。几年来,你仅是恋恋周旋于闺房拳房之间,非丈夫之远志。不过,江湖上人品庞杂,切要择人,以武会友;否则,若逢阴狠癞皮,拳脚之下,为妻的如何能放心得下!"王郎笑道:“娘子勿多虑,我以往就曾遍游数省,年来更见得武林人物不少,不都各有相交应付之道了?我自忖就是暂离你这位贤内助,也不会有失的。”秀英也笑道:“什么贤内助贤外助的!你能认人行事就好,免叫为妻挂怀。”
转瞬寒去温来,暮春时节。秀英为王郎打点了行装,王郎定了行期,禀别父母,直奔西安府城。因他会张琦的心切,一路不停,不几日便来到府城内。先觅了个客店住了一夜,翌晨按照路人指点,便很快找到张琦府第。有人通报进去,说淳化王文成来访。张琦急忙到大门相迎,拱手道:“王师驾到,未曾远迎,当面请罪。”
王郎连拱手答道:“在下冒昧拜访,荷承辱接,愈增惭感。”边说边打量张琦,只见他细高挑的身材,微微有点水蛇腰,上身略向前探,膀窄臂长,黄净面皮,双眼皮略呈三角形,漆黑的眼珠里闪出光棱;高鼻梁,薄薄嘴唇,唇上微有黑髭。身穿一件蓝绸夹长袍,雪白的宽绸领斜到右腋,腰里系着丝绦带,头上一顶方巾,气宇昂然。王郎心想,此人倒像是一个名秀才,怎无武人直爽戆鲁之态?是高人不可以貌相,还是“盛名之下,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