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都找上家长了，还有心思在这儿睡美容觉呐？”王建华拿练习册拍了拍秦末明的脑袋，后者猛地惊醒，抬起头四下张望，看到的却只有模糊一片。
晚自习的课堂上回荡着嗤笑声。一股凉风袭来，秦末明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发现泪水打湿了自己的整张脸。
秦末明不记得刚刚做了什么梦，只感到种莫名其妙的悲伤感，让人想大哭一场。当然他不能就这样痛痛快快地把悲伤表达出来，现在全班上下目光都盯着自己，就仿佛在观察马戏团里刚出场的小丑。
“大家看，小猪睡觉沾了一脸口水咧！”副班长林靖柔的声音就像针在扎秦末明的耳朵，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哄堂大笑。
“我睡了多久？”秦末明连忙戴上眼镜，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强作镇定问道。
“下午出事儿之后就躺在这里了，我给你说，当时我们还以为你死了，打算叫120呢。”王建华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戏虐的语气。
秦末明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下意识望向教室的最前排，课桌上空荡荡的，于是心情顿时沮丧了起来，整个人如同蔫了的油菜一般摊在桌上，颇有几分想继续睡回去的架势。
“喂，你还敢睡啊，没听学校已经找上家长啦？”王建华提醒道。
“靠！”秦末明吓了一跳。“找上谁了？”
“应该是你叔叔婶婶吧，反正一家子都来了，现在正在校长室谈话呢。”
秦末明这下顾不得睡回笼觉了，他猛地推开桌子，飞一般地溜了出去。
晚自习的教学楼格外清净，秦末明快步奔跑着，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两侧的教室亮着单调的白炽灯光，隐约还能听到书本翻页的“沙沙”声。
走廊的尽头是名人名言墙，墙的中间挂着一副鲁迅像。学校里总有人喜欢拿这副鲁迅像开玩笑，编一些恐怖吓人的传说，可现在秦末明没闲工夫思考这些，他心里如同一团乱麻，机械般地走上楼梯，一边走，一边数着自己的步数。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上楼一共要走四十三阶台阶，据说有些时候台阶会变成四十四阶，那时人便会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该死！不是说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么？秦末明抓了抓头发，可现在的他确实有些焦头烂额。
今天下午体育课的时候，班长王建华给了秦末明一瓶墨水，让他泼在宋雨竹的校服上，王建华好把提前备好的另一套校服给她。
可秦末明误解了王建华的意思，跑步时直接拧开墨水，照面泼在了宋雨竹的身上，然后就被体育老师五花大绑送到了班主任那里。
秦末明的班主任姓郭，私下里被喜欢看金庸武侠小说的学生称作“郭镇恶”，原因很简单，他专镇秦末明这一类混吃等死的差等生，三寸不烂之舌能把咸海骂出水来。
郭老发火的样子太可怕了，全校学生没有人想和郭老师扯上关系。可秦末明偏偏是佳慧中学的一个传奇人物，不但不怕郭老，还敢当着他的眼皮子底下惹事。
其实秦末明不是不怕郭老，他知道郭老只会对好学生严，像他这种没有希望的垫底生，即使惹事也一般不会被他怎么样。
但这次秦末明捅了蜂窝篓子，宋雨竹是最近转来的插班生，学习好，人又漂亮，郭老一直对她十分照顾。他想起下午宋雨竹穿着蓝白色的短裙，蹲在角落里哭泣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气。反正自己和她永远都不可能，让她讨厌也没什么关系。
校长室在教学楼的顶楼，隔壁便是图书室。一般来这里的只有两种人：天天抱在书堆里学习的尖子生，和被找家长的特差生，一堵墙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秦末明蹑手蹑脚走到校长室门前，倒不是因为他怕吵到那群书呆子，而是不想让里面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不认为这是钱的问题，虽然秦末明过去确实犯下好几起破坏学校公物的案件，这些物品的确需要赔偿——”
“没关系，你把清单列给我们，我们都会全额赔偿的。”婶婶插嘴道。
秦末明把耳朵贴到门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偷听了起来。
“破坏公物是小事，青春期的男孩子都比较躁动，可以理解......但这次不一样，宋雨竹是新转来的插班生，由于家庭问题，学校一直都对她格外关注。根据我听到的事发经过，秦末明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了校园霸凌，我们佳慧中学一向都对校园霸凌零容忍，所以教学部这次决定让秦末明休学一段时间，以等候接下来的通知。”
“把秦末明之前破坏公物的清单发给我们，我现在马上赔偿。”叔叔打岔道。
“我已经说了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知道秦末明家庭情况特殊，缺乏教育和约束，我也一直要求郭老师特别照顾这个孩子......对于一般的校园霸凌事件，我们都会采取开除处理，秦末明这次休学的结果已经是学校网开一面了。”
听到这里，秦末明心里咯噔一声，拳头不由自主地捏紧。
“不行！孩子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教育，但是一定不要让秦末明休学！”秦末明忽然听到桌子被拍了一下，紧接着房间里响起了阿姨的声音，声音大到整栋楼都可以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