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除了偶尔有叶元山下棋吆喝的声音外,一片安静。
“可老先生,您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
“呃……殿下勿急,等老朽说完。”
老者端起杯子,将杯中酒饮尽,给旁边的童子摘了一串葡萄,童子欣然接下,挑了一颗最大的塞进了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老朽游历江湖二十年,多少知道一些关于神羽司的传闻,神羽将军死后,原本紫殿左使令狐钦南笼络神羽司余党,以商贾营生,常年游走在大宁与北齐只之间,很多江湖练气士都曾见过他们留下的神羽令。”
小童端起桌上的酒盏,杯子晃晃悠悠地送到了嘴边,老者连忙拦下。
“这个不能喝,这个不能喝。”
“敢问先生,那神羽司为何会出现在大理寺,为何又要在狱中杀了校书郎?”
老人端起桌上一个青色小瓷壶,王府为佛门方便,专门吩咐下人准备了素酒,老者怕多了灌醉了小童。就只斟了半杯,送到小童手上,小童轻轻一抿,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殿下可曾记得太常寺少卿?”
“可是太常寺安知礼?”
“白门关一战后,我曾与安少卿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先主人意气用事,为了弥补先主人犯下的过错,我曾去过安府,因此对府上的事情略有所知。”
白门关战事在整个大宁是妇孺皆知,靖武十一年,双方投入倾国之力,总数百万的铁骑,外有数以万计的练气士。当年战事之惨烈,大宁练气士十不存一,北齐仅有的九个化玄境练气士战死七个,致使两国元气大伤,导致后二十年边境止戈。
白门关一战后,两国紧闭国门,互不通商。暗地滋生复杂且缜密的谍报系统,北齐派出无数探子潜入宁国,以至于朝廷谍报还没送到前线,就已经被北齐朝廷获知,御史台为了纠察此事,联合兵部,设立暗哨,监察朝廷官员极过往商贾。
坐在左手边,须发皆白的老者数着手上的念珠,仔细看,圆润的墨珠中间有两颗白色珠子,捏到白色珠子时,老者忽然停下来。说道:
“燕先生乃是断崖剑侍,老夫早有所知,至于安府养心斋窃取密旨一案,曾一度传入陛下耳目,安知礼当时任监察使,负责向各处传递谍报,但不知这跟神羽司有什么关系?”
“老太傅好记性,好多年前的事尚能如数家珍。”
太傅程奉章淡然一笑,平静的外表下,眼神却格外深邃。
“老先生说笑了,我这一把身子骨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这么些年,尽心侍奉殿下,一不求名,二不求利,为的就是给我儿孙铺一条好路,我不过一个前朝旧臣,活了也有九十多年了,九十多年身无所长,就是记性还好。”
“老师再活五十年才好。”
“多承殿下挂念。”
程奉章低头向太子行礼,手里的珠子从白到黑,又开始摩挲起来。
剑侍老者抚摸着小主人的脑袋,安抚他坐在自己身边,那小主人手里端着素酒,从盘子里摸来一块米糕,一边吃着,一边往外面莲池边看去,生怕仆人把幸苦采来的莲叶抱走。
“想必殿下太傅也都知道,潜入安府之人并未招供,而是利用衣领之内所藏毒药自尽。”
“这件事,我当时也听说了,不过就是几个毛贼探子,为了窃取机密文书,兵行险招,潜入朝廷命官府邸,最后被擒获服毒自尽。这事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陛下不知,安知礼有一个女儿,当时在养心斋手刃一人,此人名叫令狐钦北,乃是令狐钦南的同胞弟弟。”
“有此等事?”
中山王眉头拧了起来,一脸诧异。
“的确如此,当时重整起来的神羽司为了扩充力量,勾结北齐皇室,那令狐钦南更是做了北齐皇七子长恨五阳的幕僚,自从大宁和北齐新启商道以来,这神羽司的老巢便又从北齐迁到了长安。”
中山王似有所悟,脸色郑重地转向老者。
“这么说来,此次刺驾极有可能是北齐所为?”
说了那么多话,老人有些口干,端起杯子润了润喉。
“这个老朽就不知了,神羽司行迹向来神秘,只知道那令狐钦南怀有复仇之心,那安少卿之子,安九黎,早先筠山遇妖兽,险些害命,此事就十分蹊跷。筠山向来多有樵夫以采竹为生,可从未听说过有妖兽出没。”
中山王不以为然,笑道:
“安九黎?就算神羽司为了复仇,怎么不先找安知礼?”
“陛下有所不知,那安之礼年过五十,止有一子,安家视这孩子如掌上明珠,因此神羽司才会盯上安九黎。”
中山王沉吟道:
“原来如此,神羽司潜伏数十年,终于还是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