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掌柜的话,行无内心里一阵热血翻滚,他曾经每到这里,就会指着掌柜的鼻子骂道:“你这么抠门,真不知道你是怎样干成这么大的客栈的,不要对我也抠门,不然,我砸了你的客栈,还让你没有地方申述……”
掌柜的就一笑了之,也从不辩解。那时的他还是风光无限的洛三少爷,总是感觉这掌柜的世故圆滑,就忍不住要骂他几句,也从不感觉他有什么好的一面。但眼前的掌柜的,让行无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还伴随着一股迟来的歉意。
行无埋着头美美的吃饱了,掏出一锭银子放下就走了。掌柜的在后面喊道:“客官,还没找您银子。”
行无并不应声,很快消失在人群里。掌柜的看着他的影子,摇头叹息,喃喃自语道:“那小子要是还活着,肯定也像他这般高大魁梧了。”
行无回到集市,见大哥洛境川的摊位上已经换了别人,又环顾四周,仍然不见大哥的身影,难道卖完回家去了?不应该啊,我就吃个饭的时间,他怎么会这么快卖完,那么多的地瓜,起码也得半天的功夫。
行无走向大哥摊位上的那个人问道:“大哥,刚才这里卖地瓜那个人呢?”
这人一看是个要饭花子打扮的人,就轻蔑的扫了行无一眼,淡然的说道:“他得罪了洛家二位少爷,让他滚蛋了呗,还用问!”
行无的心情再次跌入了谷底。肯定是洛平洛林兄弟在这倒了霉,命人赶走了大哥。他想再次教训一下这对可恶的兄弟,可是又想到,他们还会拿大哥撒气,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七峰镇,是离县城四十里的一个小乡镇。洛境川赶着牛车,大概需要三个时辰的时间,而行无现在的脚程只需要十几分钟便来到了镇上。
行无不敢回家,只是躲在一个角落里等着天黑了再爬上墙头,看看家里的情况。
当夜幕降临,行无跳入自家的院子里,趴在窗子上向向屋子里张望着:
父亲洛忠义躺在床上,近五年的时光,曾经意气风发的七峰镇首富,已经变得苍老而衰弱,还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母亲祁琳在床边忙碌着,曾经妆容精致的富家太太,现在是面容粗糙,穿戴简朴的农家妇女。
行无的心像刀割一样疼痛,他还从来没有感觉眼前的父母那么让人心疼,以前,他们越是生气,行无就越高兴,他突然觉得自己原来真的就是个恶魔。从乡里人的议论里,他知道祖父和大娘已经在自己的那个事件中去世了,父亲现在也只剩下一口气而已,这些年难为大哥了,一个人努力的撑着这个幕落的家。
行无的泪水默默的流着,他正要准备离开,就听见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哭泣着骂道:“洛境川,我想着你家虽然幕落了,可是人常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是你们家还不如一条狗,现在就靠卖点地里的地瓜换点铜板,也好给我和孩子买点新鲜的玩意什么的,可是你今天甭说带回来铜板了,连进城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
这年轻妇人说着哭着,眼睛不停的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洛忠义,眼神里满是嫌弃。
洛境川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连忙上去安慰道:“本来家里还要很多值钱的存货,这不是父亲一直病着,需要银子买药吗,不用担心,以后城里卖不了,就去别的地方卖,天下这么大,哪个地方不能卖东西呢。”
年轻女子一听,更是生气,哭诉道:“没想到当年名满七峰镇的洛家大少爷竟然如此窝囊,如此懦弱,你以后连城里都去不了了,我还怎么指望你再次发达啊,我的命太苦了……”
说着哭的更凶了。洛境川怀里的小女孩见母亲这样,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夜深人静,惊的街坊四邻的都听到了,有些爱嚼舌根子的妇女,悄悄的溜到洛家墙根处偷听起来。
洛忠义见此情形,早已心力交瘁,无力处理这样的事情,闭上眼睛,老泪纵横。
祁琳无力的起身,来到儿媳妇面前,拔下头上最后一个簪子,递到儿媳妇面前,声音嘶哑的说道:“老大家的,我就剩这点值钱的东西了,本来还想留着给你爹换点药,算了吧,反正吃再多的药还都是这样,你拿去当了给我孙女洛裳买点吃的吧!”
年轻妇人立马停止了哭声,看一眼婆婆手中的簪子,本来放光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但也很快接过簪子,悻悻然的说道:“亏你还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这么寒酸的东西你也拿得出手,唉,前两年,那些好动西都我公公换了药了,你说可惜不可惜,要是交给我,咱家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样。”
洛境川一听,气愤的呵斥道:“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些家业都是父亲辛辛苦苦挣来的,他现在病了,怎么能不紧着给他治病呢!”
年轻妇人更是不甘示弱,“那现在都倾家荡产了,他不是还躺在床上吗?银子也没了,他也没好,你让我和孩子喝西北风啊……”
洛境川气的说不出话了,祁琳也是无话可说。五年前,为了不落个株连九族的罪名,他们决定变卖家产,买了家人的命,好歹算是有个活路。本来想着能治好洛忠义,让他东山再起,可是现在……
行无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