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开时,南辰王军赴北面平叛。已过去差不多三个月有余,仍迟迟未见捷报归来。
时宜腹中胎儿已有八个月余,即将临盆,那隆起的腹部与她纤细的身子极不匹配。如今行走起来都有些困难,成喜每日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她磕着碰着。
“成喜,我想看看雪。”时宜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抱着沉重的孕肚缓慢地站了起来。
月份大了,坐久了些许这腰腹便酸痛得紧。今日腹中的两个小家伙倒是乖巧,没有闹腾他们阿娘。
“王妃外面下了雪,地上滑,您就站在门口看看便好了。”成喜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门边。
天空又飘起了片片银粟,晨起时清扫过的院子又覆上了薄薄一层积雪。墙角那株寒梅倒是开得极好,点点殷红挂了雪,更衬了它的傲骨。
那裹了兔毛大氅的小姑娘抬起手儿,轻轻接住一片落下的雪白,轻轻呢喃了一声:“师父……”
此时于北面战场上的周生辰,一个利落旋身,手中长剑破空击出。只闻“将”的一声,那叛军头领被击落马背,闪着凛凛寒光的剑刃抵住了他的咽喉。
不多时,叛军降,王军将士们身上那肃杀之气仍在。此刻躯体的伤痛与疲惫仿若消散了一般,只剩了满心自豪与喜悦,王军又胜了。
数日后,王军启程回西州。
萧宴看了眼有些阴郁的苍穹,走入主帐内,“怕是要落雪了。”
“落雪了又如何?”周生辰抬眸看向他,不解道。
萧宴见他问,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若是落了雪,行军缓慢,殿下怕是会晚些见到王妃,若是不落,便能早些见到。”
周生辰闻言,抿唇一笑,这和尚真是……
不过他亦真是想快些见着时宜,虽月前有收到了她的家书,但仍旧解不了心中的思念。
正在这时,主帐帐帘被猛地掀了开来。只见凤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尽是焦急神色,连通报都忘了。
“何事?”周生辰见她如此,蹙眉起身。
“师父!十一……十一怕是要提前临盆了!”凤俏平复了呼吸,急声道,“方才接到西州急报,十一于今日晨起时忽觉腹痛难忍,徐医师与姜稳婆查验后确定,十一怕是要临产了。”
周生辰闻言心头一震,此时王军距西州仍有百里,他答应过十一定会在她生产前回去的。
“你与晓誉领军稍后,我先行回西州!”一语罢,大步朝帐外走去。
大雪交加,寒风刺骨,一匹玄色骏马飞驰在漆黑夜色中。骏马上的男人丝毫不畏严寒,那深邃黑眸中透着对妻儿的万千记挂。
此时南辰王府中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一盆盆泛着猩红的浊液自内室里端出,令人心惊。
成喜满脸焦虑地再接过侍从递来的热水,忙转身复入房中。
时宜从临产到此时,已过了差不多十几个时辰,房内依旧未见孩儿啼哭声。
徐医师正在房内替时宜施针,接生的稳婆一共三位,其中最有经验的便是姜稳婆。而时宜此时正咬着布帕,极力不让自己嘶喊出声,汗液已浸透了她的全身,整张小脸因疼痛煞白无血色。
“王妃,使劲!”姜稳婆手法娴熟地推压着时宜腹中的孩子,待时宜腹内起了收缩之势,忙出声提醒她用力。
时宜意识已有些模糊,但想到师父,想到孩子,又硬生生将溃散的意识拉回。
身下在姜稳婆的提醒中使劲,但疼痛过于剧烈,再也忍不住嘶喊出声。
“啊——”这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嘶喊,令那带着满身风雪归来的男人,心头仿若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了一般,剧痛无比,脚下的步伐亦变得踉跄了起来。
“殿下!”成喜刚端着水出来,差点被门外的周生辰撞了个正着。
周生辰瞥见她手里那满盆猩红,瞳孔一缩,忙转身入内。
“殿下!你怎么进来了!这……”其中一名稳婆刚想开口请他离开,却被他满目寒光吓了一哆嗦,忙敛了声。
“十一,为夫回来了。”周生辰顾不得这满屋血气,蹲下身一手握住她冰冷汗湿的手儿,一手抚着她苍白至极的小脸,柔声唤道。
时宜听见了这熟悉至极的声音,蓦地睁开了眼眸。她未曾想到师父竟真的如约归来了,心中一喜,那虚弱的躯体又回了些许生气。
微微侧首,眼眸中泛着滚滚泪珠:“师父……你回来了呀。”
“乖十一,你受苦了,莫怕,师父在。”周生辰心疼得紧,恨不得替她受了这生产之苦。
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小姑娘竟一个疼字都未与他说,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承受着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周生辰此时亦只能一面轻声安抚,一面默默祈祷孩子快些降生,免了她这漫长的折磨。
黑夜破晓,第一缕曦光透出天际之时,王府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孩啼,周生辰与时宜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了。
“恭喜殿下,恭喜王妃,是个小世子。”稳婆忙替新降生的孩子清理了血污,裹上锦被,递到两人面前。
“师、师父,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时宜握紧了他的手,虚弱又激动的说道。
周生辰亲了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