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姜大队长先回了神，想要说点啥，又不知该咋开口，也不知该怎么称呼陆轲，两只手伸了又伸，说出一句，“同，同志……冷静，冷静——”
“无故打人？犯法？好一个无辜的齐主任！”兆钦和周炳跑到了近前，“赵琳和明戈的婚事是我们全大队都知晓的事情，请问齐主任纵容妻子公然为此的缘由是什么？依仗又是什么？还是说如此罔顾律法和伦理之事在你眼里就稀松平常？”
这个小白脸，就是这个小白脸，齐宣终于又见到了这个让一群孩子耍猴似的把自己堵在外头的小白脸，恨得咬牙切齿，撑了地起身，开口要骂人，没张开口，被姜家奶奶的大嗓门给堵了回去。
“琳琳，琳琳——谁欺负你了？奶来了——”
翠红搬的救兵声势浩大，姜家奶奶带头，大队长媳妇、姜家婶子、大贵婶子、庆芬嫂子、孟会计媳妇谁的都在，一人一把大扫帚。
本来，王主任几人走后她们还扛了扫帚在这边等了等这刮地墒沟的，是大队长说县里的人都走了，公社的不能再回过头来摸一趟，她们这才扛了扫帚各去忙活的。
好家伙，今天是没在大太阳底下摆桌子说空话，可改成了白活人抢人媳妇了，还是一家三口一起来的！公社主任，公社主任咋了？那王主任来时还跟她们握手话家常了呢，不像这剐地墒沟的，每回来都把下巴戳到天上去！你能，你咋不把天戳个窟窿！
“哪个不要脸的抢人家媳妇，你娘没教你咋当人是不是？”大贵婶子跑的快，两步挤进人群，大扫把在地上了拖出一道灰尘，“琳琳，哪个龟孙欺负你了？这个？”
大贵婶子说着大扫把已经抡了起来，跟小孩子拍蜻蜓似的照着那齐宣就兜头兜脸的拍。
随后而至的姜家婆媳更是威武，大扫帚直往那公母俩身上抡，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刚站起身的一家三口立时成了没头的苍蝇，顾上头就顾不上脸，顾上脸就顾不上脚。
网眼的缝隙里苍蝇找到喘息的机会，“住手！住手！赶紧给我住手！小张，小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又冲姜大队长下命令：“姜满囤，姜满囤你这是要造反！还不给我拦住了，我撤了你！”
姜大队长：“……”
姜大队长不打算开口，自己媳妇都在里头，扫帚抡的还挺快。
再说都要被撤了，还开啥口，背过脸去，当没听见，爱咋咋地！
“还指派人，俺让你还指派人！一天到晚指派了这个指派那个，不是剐地墒沟就是祸害人——”孟会计媳妇的反应向来灵敏，眼到手到，大扫帚跟着到，齐主任那簇新的蓝布褂子“唰”一下又被扫上了一大块白土。
土里还有鸡屎，那是早起扫了院子的扫帚，跑的气喘吁吁的孟会计刚弄明白缘由，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姜大队长都不说话，他说啥？
这边，陆轲向着兆钦和周炳伸出了手，兆钦赶在他开口之前说话：“神交许久，六哥好！我是王兆钦，这位周炳，那个是秦霞。”
“你们好！”陆轲笑起，“是神交许久，明戈已经在电话里跟我说到了你们——”
“六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开了张叔的车？你见过明戈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刚收了泪的人想起明戈又开始哭，“六哥——我爷爷和爸妈他们好不好？”
“好好好，都很好，我带了他们给你的信……傻妮子怎么说哭就哭……明戈的任务已经在收尾，明天，最迟后天就能回……我搭的军用运输机，夜间到的省城……好了……不哭了……”
陆轲掏了手帕给人擦泪，哄孩子似的，看的兆钦几个一愣一愣的，这三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打累了，姜家奶奶收了扫把，指着那一家人的鼻子骂：“在俺们乡下，谁要敢干这种缺德冒烟没屁眼的事，俺们都给他灌粪洗嘴！”
“就是，灌粪！”大贵婶子跟拍，还添加了重音标记。
“说人话不干人事的玩意儿，知道洗脸洗头不知道洗洗黑心！”大队长媳妇又补了一扫帚。
“看我？你看我干啥你看我？”庆芬嫂子拄着扫帚站好，“我知道你认识我，是打算拿俺家海军的工作来威胁人？别迷了，那粮所是你家开的？你们爷俩一个开条子一个拿条子到粮所调粮食，被俺家海军发现了要上报，你们就把俺家海军关在屋里两天一夜！后来还是个掏粪的大爷帮忙从外面撬开了窗户，俺家海军才跑到县里粮局报的信儿，这是还没查到你们是咋的，还敢到俺们大队耍威风？”
“还有这事？”
“啥时候的事这是？”
赵琳一下想起那天庆芬嫂子过来提醒自己时欲言又止的样子来，原来如此！
人群像是被砸进了一块石头，先是激起了一股巨大的浪花，接着就是波纹向外一圈圈荡开……
“这事儿算啥！”后面一个谁家的媳妇说话：“俺娘家那边都说这小兔崽子诳了个闺女跟他好，哄大了人家的肚子，转头又把人给丢了！人家不愿意，老兔崽子就吓唬人家说不让人家招工，不让人家回城！”
“啊？”人群沸扬。
“一家子王八蛋！”秦霞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