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辉不是个好东西，你留心着点！”赵琳迅速插话。
“我知道，琳姐你也小心，我看他老是偷偷瞄你，眼里头跟藏了老鼠似的……”
“你去教孩子读书——”看四下无人，兆钦出声，“我和周炳没事，我们在后山发现了石灰石，大储量高纯度的石灰石，可以煅烧石灰，准备筹办一个石灰厂，等钧哥和明戈兄回来就着手这件事。但那不是女孩子能干的活儿，你可以在村里教孩子读书。村里没有小学，去公社小学又远，很多孩子八九岁了还十个数字都数不全，安全更是个问题，夏天掉河里的，冬天掉冰窟窿的，我问过，不少人都发愁孩子上学的事……不用跟大队长商量，先斩后奏，一旦有孩子跟着你学了，就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工分肯定是要给你记的，工资发不发的就先不计较了……”
“我已经找了几个孩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周炳一开口就见真章，“大贵婶子家的小路，大队长的孙子宏斌，孟会计的小儿子建华，还有海军哥家的闺女晓雯……你先跟他们熟悉熟悉，手好了开始。”
啊？这是都已经盘算好了！
赵琳怀疑他们都做过梦。
秦霞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消化了好一会后又想起了石灰厂的事，“建厂子大队长肯定乐意，但周围的大队肯定抢，这个不能让公社知道，得越过公社往上报，王主任那里我去说！不行，不行，光王主任肯定不行，他一人说了又不算，到时候再给人家做了嫁衣裳！哎呀，你们怎么不早说啊，早说让我妈回去找我爸，算了，我去给我爸打电话！”
“……”这下换成了三人吃惊，“你父亲？”
“省里管工业的啊！琳姐，我妈没跟你说？”秦霞胡乱摆手，“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跟我爸报备，你们准备，然后直接报到他那里！”
赵琳看兆钦，兆钦看周炳，周炳又看赵琳，合着这是打算把一个大队建的小厂子越过公社越过县委再越过地委直接送到省工业厅去？
行，你厉害！
姜大队长得再给你放一个星期的假！
“把你的刘海梳上去吧，也换成正常的衣服，”又往前走了一段赵琳开口：“小学教材咱们没有，等回头让林姨在玉棉帮你找几本，就是你自己有空也多看——”
有自行车声，赵琳住口，几人靠路边停住。
“孟庆辉，”秦霞眼神好，车子刚拐过来她就认出了那人，“三天跑两趟公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队长！”
“管他呢，不关咱们的事，大队长的位子不是他能活动下来的。”继续走，四人排变成了两人排，她和兆钦在前，秦霞和周炳在后。
孟庆辉将车子刹住，人并不下来。赵琳没仔细看过他，被明戈告诫过后更是连跟他对视都觉得恶心，此时被人盯住看才抬了个头，圆脸、黄面皮、络腮胡，农村里少见的高大健壮，眼里的垂涎觊觎毫不掩饰，黏腻又赤裸的，每次被他看一眼就觉得被脏东西舔了一口。想拿金针扎瞎他的眼。
“这是出来转转？城里来的就不一样，”孟庆辉嗓子沙，又硬，声调里有种砂纸蹭墙的感觉，“平日没注意，这站一起才发现赵医生跟小王知青更像一对，斯斯文文的，哈哈……玩笑话，那啥，那个李知青和王知青请假咋也没说请几天，这都请假几天了还没回来？说走就走，脱离生产这么长时间咱大队里有意见的人可不少——”
“谁有意见？有意见让他自己站出来，”秦霞不等人说完就开始发挥她的虎劲儿，“脑袋进水了还是灌了浆糊了，连地委的调令都敢有意见！连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不知道的玩意儿还有意见！谁给他的勇气？他爹还是他娘？”
赵琳伸过手去拍她的胳膊，很冷淡的开口：“社员有意见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大约是因为没人问到我跟前吧。孟队长既然听到了这话，又身在其职，就该去地委确认一下然后解释给大伙儿听听的。哦，孟队长这一早出门是要去地委？那怎么不早出来半小时与秦知青母亲搭同一辆车呢？”
孟庆辉没想到赵琳会这么说话，他一直想知道她那个亲戚是干啥的，他觉得那两个知青一定是被他叫走干啥事了，姜满山是个憨货啥啥都不知道，大队长和自家三叔那里或明或暗打听好几回了，也是一点中用的没问到，听这意思，这位秦知青家里也有人？遂顿了顿又笑，“这不就是碰见了问上一句，上级的命令，咱们肯定不能瞎说，那啥，你们玩你们的，我去公社找个朋友！”
“呸，煞有介事！我就不明白怎么让这种人当小队长了！”秦霞对着他的背影吐口水。
周炳消息灵通，“据说是个狠人，跟别的大队抢水时一个人能打好几个，公社好像也有熟人。”
“目标真是大队长？”
“他当不上。”赵琳和兆钦都很肯定。
又一场雨，小雨，压住了新铺的大街，路面被铺成了中间高两面低的模样，沙土又不起泥，踩一脚在上头，觉得脚底心贴了地，熨帖。
大街被取直了，挡路的柴堆也被挪走，从这头能看到那头了，一群挂着鼻涕的娃子跑，闹哄哄的，不像原先似的在这里被绊一下又那里被磕一跤。
屋顶上一道道青白的柴烟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