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这是看见了个什么人？
白，奶白，泛光的白。眼睛大，黑亮。翘鼻子，高鼻梁。嘴是红的，樱桃红。脖颈长，也白。身材，该有的有，该细的细。个子，个子快一米七了吧？
瞎指挥上上下下把人看，画报上的也没这个漂亮！
分知青那天怎么没见着？
对，那天姜家洼大队说骡马快晒病了——
失了魂了！
赵琳真就翻了个白眼，转身，“十二点了，队长伯，没事我们就收工了。”
“行行行，收工，收工！”姜大队长这次反应快，他想把这混账玩意儿的眼珠子给戳瞎，不戳瞎他，不戳瞎他那个熊小子，不，那个执行特殊任务的王知青能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拍碎。
“这就是赵卫，赵医生？你好，你好，我是公社宣传干事，齐宣，宣传的宣！”瞎指挥从屋里出来，还伸出了手，“认识一下——”
“你好，”赵琳将两只手往上抬了抬，“抱歉，我有洁癖。”
“洁……哦，哦，好好好，你们当医生的都爱干净……”瞎指挥，哦，齐宣收回手，“没想到赵医生竟是如此风华，真是才貌双全，才貌——”
“赵琳，吃饭了——”兆钦的声音自后面响起，“姜奶奶让人来叫了——”
“好，”赵琳应声，“队长伯您忙，婶子，嫂子，你们也回家吃饭吧？”
“走走走，都走！”庆芬嫂子招呼了众妇女呼呼啦啦走，秦霞凑过来跟上赵琳。
姜家的饭桌上，老太太一听说剐地垄的来了就上火，不光上火还骂人，骂他们是龟孙玩意儿！
“娘——”姜满山叫她，“娃娃们都在！”
“不想听回西屋看孩子去，让兰儿她娘吃饭！”老太太不依，训了儿子接着骂人，骂姜大队长，骂他傻大羔子。
赵琳、兆钦和周炳三人险些被馒头呛着，秦霞却是跟着骂。赵琳都不知道她是为何也跟着来吃饭的，就听见她在灶房跟老太太说把口粮都扛来。那模样，跟昨天判若两人，赵琳觉得这姑娘八成是长了个双重脸，就想问问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秦霞骂的更具体，“他那个爹比他更恶心！每月到大队检查四趟，一次不落，每次检查完都让人拼好桌子，铺好桌布，不是，是床单，粉红色，富贵花开的那种，摆上茶缸子，煞有介事，一本正经，每次都说同样的话……检查什么？检查地里的草，检查标语，检查背诵，检查学习，检查听广播！什么玩意儿！村里的妇女都这样——”
秦霞放下碗筷开始比划，让赵琳配合，赵琳不干，就拉翠红，肩抵着肩，背靠着背，互相承重，“一手鞋底子，一手针，抹一下，纳一针，骂一句……还扭头交流……红儿你不行，太矮了，得找个头儿差不多的搭配，琳姐你多高？咱俩一样吧？”
这形象具体的，你的手和肚子都不疼了？还有空问我多高，赵琳忍笑忍的肚子疼，“我一六九。”
“嗯，我比你高一公分，咱俩正好！”
谁跟你正好？正好干什么？纳鞋底子么？
自己跟明戈才正好，穿五分的高跟鞋，正好差十公分。
“闺女说的没差！”姜奶奶找到了知音，还夹了块鸡蛋给她，“淌了那老些血，补补，琳琳忒瘦，也补补，跟小秦这样就正好！”又给赵琳夹一块，“三妮儿以后别拿鸡蛋炒，老婆子了，吃啥，你爹也不用吃，煮，给你琳姐姐秦姐姐还有这俩哥一人煮一个！就是小炳，又瘦又小的，奶都觉得那个李知青和小王都能把你装下去！多吃两口！”老太太又夹菜，一盘子黄瓜炒鸡蛋分散完就给翠红剩了块鸡蛋，给满山大叔剩了三片黄瓜。
赵琳和秦霞忙一人分了块鸡蛋给翠红，满山大叔，满山大叔把那三片黄瓜也给了翠红，然后拿起馍馍把盘子擦了一圈，塞嘴里说一句慢慢吃就走了，西屋看儿子去，他觉得都掺了一半白面的馍馍根本不用吃菜。
老太太转回正题，“那就不是个好玩意儿，前头你们海军哥，”海军哥就是庆芬嫂子的男人，“回来说好几回了，爷俩一路货，医务室开门他是不是还得来？奶去，哪天开门？”
“十六号，哦，阳历的九月十六号，还有一星期。”
“一星期，一星期你婶子就出月子了，奶和你婶子都去，咱大队不纳鞋底子，咱扛扫帚，他只要摆桌子，咱就扫地——”
“扫地？”秦霞没听明白。
“扫地，不是检查卫生？树叶子，灰土，一扫全起来，摆几回就不摆了。”
“啊哈哈……这办法好！青山大队只会纳鞋底子！”秦霞笑起来搁下碗，十分赞同。
赵琳也搁下碗，没法吃了，肚子疼。
秦霞母亲半下午时回，回来就到医务室将一个信封交给了姜大队长，又掏出一大包糖给大大小小的孩子一通分散，然后拎着一个提包去了姜家。
围观的人好奇秦霞母亲拎在提包里的东西，更好奇她交给姜大队长的东西，因为姜大队长看到信封里的东西后脸上的表情比这时节胡乱刮的风都热闹。
秦霞母亲也在姜家吃的饭，提包里装的是肉，八斤上好的五花肉，姜家婆媳和她一起给大伙儿包了顿肉馅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