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山奈终于看清了面前的鬼。
鬼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样貌,看眼前这位,应该死的不算难堪。这是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肤色是小麦色,泛着只属于死人的青灰气,看来生前经常在外行走。眉毛浓黑,留着并不太长的胡子,显得十分成熟稳重。身材微胖,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绸缎长袍。
山奈觉得有些奇怪,一般只有怨气极重的鬼魂会在死后混沌期仍保留一丝意识,从而躲避鬼差不被勾魂。即便是思念亲人,也只能勉强在人间飘荡几日,随后便按照既定的路线乖乖入地府,或因阴气逐渐消散而灰飞烟灭。而这个鬼,想必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没有怨气,却仍留在原地。
“你为何不愿离开,是否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山奈在他面前站定,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鬼此时显得有些惊讶,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可以看到我?”
山奈看到他的身形飘动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完成心愿,只是结束之后你要给我报酬,并且跟鬼差回地府去,不要再吓人了。”
“我并无意吓人,我只是在等我的儿子。他就快回来了,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面前的人又恢复了平静,继续看向路的方向。
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半夏,看到山奈站在墓碑前自言自语,她知道山奈正在和鬼交流。看她交谈的似乎很顺利,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凑到山奈的身边。
“你是什么人啊,怎么死的?”半夏想象着他站立的位置说,只是她并没有准确的面对鬼的方向,是对着空气说的。
山奈将那鬼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好奇的半夏。
据他的自述,他是云城内有名的流云绸缎庄的大老爷林流之。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林流之在林府中与二弟彻夜喝酒畅谈后,被仆从扶到妾室褚楚房中休息,却突然心痛难忍,四肢僵硬,随后便失去意识。
而等他再度有意识,却发现家里已是一幅治丧景象。林流之看到自己的身体静静的躺在棺材里,他对着身边每个人大声喊着,却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看到自己的母亲林老夫人在房中哭泣,丫鬟欢儿一直轻抚着老夫人的后背,一脸担忧的劝慰这个失子的老母亲节哀。林流之想抓住母亲,手却从母亲的身体里穿过。他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只能听到母亲呜咽喊着“我的儿啊”。
二弟三弟在前厅奔走待客,几个林氏子侄守在灵堂,却不见自己的独子林熠。这时他想起,林熠尚在千里之外的翰辰书院念书,而从家里传信去书院,到林熠回家奔丧,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四十天。
林流之又去看了看他死前最后看到的人,妾室褚楚。林流之的正妻王氏三年前去世,房中便只有一个姨娘褚氏。褚氏也一脸的哀戚,轻靠在床边。
后来,林流之随着送葬的队伍飘荡到城外,他的墓碑边,等待他的儿子。只是时间越长,他越不能清晰的看到人的样貌。所以一看到和林熠类似年岁的青年,林流之便去靠近瞧一瞧。于是便有了鬼影的传说。
听完山奈的转述,半夏深思片刻后,眼睛一转提出一个疑问:“四十多天,你都飘荡在野外吗?为什么不回家呢?”
林流之对半夏的疑问也显得有点迷茫,“是啊,我为什么不回家呢?”
他静静地思考片刻,又道:“我只觉得自己没有方向,好像想回去,却进不了门,也好像是走不过去,迷路了一样,总之兜兜转转只在这附近。”
确实奇怪,山奈心想,难不成还有鬼迷路?进不了自己家门,难道是林府有人作法驱鬼,使得林流之亡魂无法进府?
山奈想引燃白无常给她的银犀香,把他叫出来问一问,但是白无常一来必定是要把林流之勾魂入地府的。看来,只能等等林熠,再去林府一探究竟了。
山奈仔细的问了林熠的相貌特征,在墓地附近的路边等待,半夏则是又搞起了自己的医学研究。墓地附近的山头都让她跑遍了,还真找到几味平日不常见的药材。
终于第三天,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闯入山奈的视线,这书生面色白净,一脸愁容,下巴上已经有一层青胡茬,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土,看起来倒不像大户人家的少爷。山奈看着眼前狼狈的少年,与林流之所描述的意气风发的男儿实在是不搭边,但是容貌特征却有几分相似,便走上前去。
“兄台可是云城林府大公子林熠?”
书生停下脚步,警惕的看了一眼山奈。
“你是谁?如何知道我的名讳?”
“林老爷让我在此等候,他有遗言给你。”山奈看着他怀疑的眼神,指着林流之墓地的方向说:“你父亲就埋在那里,他为了见你不肯投胎离去,如果你愿意,晚上在那里我可以给你们传话。”
子不语怪力乱神,林熠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况且父亲有遗言,也会传给家里的亲人或仆从,怎么会给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少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如果你想骗我的钱财,不好意思,回家奔丧,并未携带值钱物件。”林熠的语气并不好,好像在埋怨山奈阻止了他回家祭拜的脚步。
山奈无奈的叹了口气,总不能让林老爷给他儿子显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