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冬至。
“寒寒,你可别忘了事儿……”晷景推开门,看着门外风雪呼啸,抓起一旁的斗笠披在肩上,貂皮裹住脖颈。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打扫卫生,练字,做饭,喂鸡,打木桩……嘛。耳朵都听起茧了。”寒酥端着一只比他脸还大的碗,咕噜咕噜地喝着碗里的白粥。
“行行行,我们家酥酥记性好,我要出门了,记得锁好门。”
“大雪要封山了,您不吃了再走吗?”
“不了,时间要来不及了,今夜是回不来了,明日再吃也无妨,对了,早些时候温炉酒来,要我床底左手边第三罐,到时候咱师徒俩喝儿!”
“师父~我还没成年呢!”寒酥义正言辞地说道,但眼里的小星星成功出卖了他。
晷景早早看透了一切,顺着话茬“没成年就不能喝酒,谁规定的!”
……
“师父,就咱家这情况,荒山野岭还下着雪,我就是开着门也不见得有人来好不好。再说,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我还能让人拐了不成?”
“嘁,不是怕你给拐,就是怕你那三脚猫功夫把不住力,要把人打死了到时候可拖累为师一起浪迹天涯。”晷景揶揄道。
“师父~~我哪有那么凶啊!”寒酥羞红着脸,埋着头,面皮儿还薄,煞是可爱。
但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诶对了,师父,您上次不是说这次带我一起去吗?您又说话不做数!”
“有吗?”晷景好像真忘了,皱着眉陷入思考。
“有!”小寒酥肯定中带着坚定。“肯定有,您上次还发誓了!”
“哦~~我想起来了,哎呀,这个事儿呢,不是说不带你啊,就是外面人心险恶,为师办的事情又比较危险,你跟为师出去为师还得照顾你不是?”
“可您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呀!”寒酥嘟着个嘴。
“这个叫紧急避险啦,你要出事了我怎么对得起你师娘呢?”晷景渐渐融入雪景,声音似乎被俏皮的北风吹得有些颤抖,显得些许诚恳,“在家好好干活,下次一定带上你!”
“您老说师娘,可我又没见过师娘啊,您又不让酥酥见见!”
寒酥立在门前,任凭风雪如刀刮在脸上,小手和小脸已经冻得红扑扑了,晷景的身影已然渐行渐远了。无垠的银白素画,平添了一道黑色人影,呼啸的寒风里,似乎夹杂着模糊不清的人声。
“你师娘——是——这世——上——最……”
“最?最喜爱酥酥?最疼爱酥酥?真是好师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师娘呢!她肯定会给酥酥买糖吃,不会看着酥酥被师父欺负!”晷景后面的话小寒酥压根没听到,只能嘟嘟囔囔地自行脑补了。
眼看他这会儿还在小声犯着嘀咕“坏师父,坏师父,又骗人,下次下次下次!又是下次!每次都是下次,天知道这下次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下一秒刚一转身就是:
“耶!师父出去咯!”
尽管不论师父在或不在小寒酥都会完成那些任务,但一个人在家真的可以很开心。
……
寒酥捂着通红的小手,坐在暖融融的炕上哈着白气,微微皱着的眉头上的素白眼妆渐渐淡了勾勒的线。
面前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木质人偶,没有捏脸,但是人偶各关节是可活动的,偏向于一个仿真的机关造物。
其身扎了许多纤细的白色银针,寒酥将一本发黄的老旧装线书捧在手心,不时翻动一页,再拈起一根针对着人偶的穴位反复研磨刺入。
“头雅穴,发际穴,阳白穴,印堂穴……”
“攒竹穴,鱼腰——穴……”
“外明穴——晴——明穴……”
“瞳——瞳——瞳子髎穴——”
“承泣……承泣——穴,球后——穴,四——四白……四白穴。”
“迎——迎什么?迎……”
“迎……迎……迎春——穴?不对不对,迎春……迎春……迎春——肉?迎春肉!”
“迎春肉,酱肘子,大花烙饼子,锅包肉,爆炒牛舌,小鸡炖榛蘑……”
很快,屋子里传来了寒酥的梦呓和时不时的呼噜声。
火炕边,寒酥的哈喇子不争气地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