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万和宫。
一名服饰华丽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棋桌一侧,棋子清一色为翠绿,透亮无瑕,巧夺天工,大小几乎无异,其上甚至还有微小的浮雕,一看就是绝品玉石制作而成。
但此刻中年男子举棋不定,指尖的棋子就像一只扳指,被来回把玩,凸显着尊贵。
与之对弈者是一个黑袍束身,戴了遮眼面具,看不出年纪与模样的男子,一头乌发披散飘逸。
“怎么,驰骋草原的忽蒙可寒也有踟蹰的时候,这可不是一个勇士该有的性格。”黑袍话里颇有些异域腔调,轻浮无力,略显苍老,嘲弄意味分明。
“思考——是便于更快做出英明的决策,只会使冲劲的只能算是莽夫,学会斟酌的才能算是智者。”中年男人信手落下了颗子。
“哦?也是!好一番汉人话术,大王耳濡目染这么多年,果然是学得有模有样,若是不说,谁也会觉得您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吧。”黑袍看向一旁栽在室内以供观赏的兰花,随手折下一支,抵住鼻尖轻嗅,“只是这青花,如今虽枯了,但也赏了这么多年未曾腐败,就如此折了,若将来还能绽放,不觉可惜?”
“用了多年的火折子有一天突然吹不着火了,你会不断再尝试,未果,最后你不得不惋惜地将它扔掉,本来就此也无事了,可你不断想起它,再多看它几眼,你还是会气不过,最后再踩上几脚,因为万一它还能用,那就代表你判断错了,甚至如果它让人拾了去,不再为你所用,你心上难免会多根刺,只有真正确保它坏了,不能再用了,你才会不再顾虑。”中年男子语气淡然,自信中透露着一股凌驾众生的霸气。
“眼不见而忧!居城外自重?帝王权术,多疑之心,实在有趣!”黑袍仍旧调侃,只是话里多了些莫名的韵味。
“你输了。”华衣中年也不恼,指尖的青子嗒一声落在棋盘间。
“输了?”黑袍猛然惊觉,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棋局上,端详了清一色青棋,难以分辨的棋局许久,才扯起嗓子“输?输了,哈哈,输了!”
……
……
……
时隔两年,又是岁晚,碧落峰半山腰某处没落道观。
看着眼前裹成粽子般的寒酥,晷景心里跟猫挠着似的,这个圆滚滚,肥嘟嘟,肉乎乎的大胖小子拨动了他心中一根尘封多年的弦。
“来,小酥酥,叫声师父来听听!”晷景眼中画满了小星星。
而寒酥也十分配合的不顾晷景满头黑线,“来——来,小叔叔,叫……”尽管已经十分努力控制发音了,小寒酥还是奶声奶气,口齿不清。
“是——师父!师父!”晷景将期待转换成了倔强,锲而不舍地纠正道。
“嗯嗯嗯嗯——”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小子好像……
……
两年前,晷景先官府一步赶到了姬府废墟。
他在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无数残瓦断梁中穿梭,大多尸体并不完整,有些身上还插着剑,死状惨烈。
循着一阵微小的婴儿哭啼声,他最终在姬元青的尸骨怀里找到了幼小的姬首阳与那株躲过熊熊烈焰被姬首阳抓在手里的芮芝,尸骨早已面目全非了,但看骨相还是能够判断的,孩儿应是刚刚睡醒,也不知昨夜哭了多久,声音已经嘶哑了。
一片雪花落在晷景肩头,丝缕寒凉安抚着还在不时咆哮的焰火。
入冬了——
“此后,便唤你寒酥罢。”晷景抱着姬首阳立于废墟之上,无喜无悲。
在肮脏可怖的炼狱中,他明净而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