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几个一走,这府里便清净许多,底下人被此事震慑后,都老老实实地做活,柳氏管家也就松快许多。可阮云柔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整日被关在房里禁足,想使唤个小丫鬟给她买个点心或是再找梁友茹送信,都没人愿意帮她了。
然而好景不长,刚出了正月,阮思谦回来了。
阮思谦是秦氏所生,当初秦氏就是凭着生了这个儿子才在阮家奠定地位。
那时柳氏头胎流产,三年后秦氏生下了阮思谦这个长子,不仅是阮长颂,还有阮老太爷都很欢喜,母凭子贵,秦氏从那以后便独享荣宠,甚至接过了当家主母的掌家权。
而阮思谦虽然是庶子,却也是阮家唯一的儿子,所以自小便很受阮长颂重视,他自己也争气,读书很用功,是有真才实学的,可他偏偏走了一些弯路。
三年前,他通过秋闱,顺利中举,即将参加来年的春闱。那一年的春闱的主考官名叫章栋,章栋有天喝醉了酒,在小妾面前说漏嘴,泄了题,泄露的考题被小妾和情夫拿出去高价出售,有十几人买了考题,阮思谦也参与其中。之后事情
败露,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下令彻查,那些买了考题的考生,一个个被捕,处以极刑,阮思谦害怕了,便去找阮长颂坦白,希望阮长颂救他。阮长颂得知后,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大失所望,简直想亲手打死他以免连累自己。
后来,阮长颂费了很大劲儿疏通关系才让阮思谦全身而退,他声称阮思谦因病无法参加春闱,安排他去了江宁夏家养病,那里是他妹妹阮长淑的夫家。
阮思谦去那里避了三年的风头,现在他要回来重新参加春闱了。
这正是阮云懿急着清理秦氏余孽的原因,她清楚,这个阮思谦的手段比秦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思谦是标准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阮云逸曾经亲眼见到过。他表面温良谦和,实际上睚眦必报。在一次宴席上,有一个富家公子,因为看阮思谦的出身不好,言语间多有轻慢。阮思谦当时没有说什么,大度地笑笑便将此事揭过了,但是宴席散去后,阮云懿亲耳听到阮思谦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把抓几条毒蛇,塞进那个人的马车里。后来阮云懿听说那人被车上的毒蛇吓得尿了裤子
,还被咬了一口,差点没活过来。那时候阮思谦也才十一二岁罢了,如此小的年纪,就这般心狠手辣,打那时候起,阮云懿就很不喜欢这个庶长兄。
像阮思谦这种人,一旦被惹恼,必会不计后果地回击。
秦氏被扫地出门,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阮云懿要早做准备。等阮思谦回来,府里的人已经换了个遍,他无人可用,多少会对他造成掣肘。
得知阮思谦要回来,阮云柔别提有多高兴了。秦氏一走,她独自一个人在阮家,真是孤立无援,早就盼着她哥回来了,这样日后就有人给她撑腰了。
阮思谦得知了秦氏的遭遇,同样也是归心似箭,回到家后,听说自己妹妹被禁了足,很是担心,但还是按着规矩,先去给柳氏这个嫡母请安。
阮思谦离家的时候还是个少年,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岁,身上有了几分成熟气质。他五官清秀端正,比起秦氏更像阮长颂多一些,这也是阮长颂疼惜他的原因之一。
他在人前无疑是一个谦谦公子,学问好,礼数也周到,到了浮灵苑,恭恭敬敬地给柳氏请安。
柳氏见
了他,自然说不上高兴。她其实对这个庶子的感情很复杂。她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大夫说了是个男胎,可惜没留住,后来秦氏生了阮思谦,仗着这个孩子,从此就压她一头。按理说,她应该很讨厌阮思谦才对,可每当她看到阮思谦,就会不由自主想起自己那个儿子,如果那个孩子平安降世,应该会和阮思谦一样读书识字,考取功名,将来还会步入仕途,娶妻生子。
而在她面前站着的是别人的孩子,她看到的只有满目悲怆。
阮思谦举手投足都是恭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见过母亲。”
柳氏看了他一眼后垂眸点头,“嗯”了一声,“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回去歇着吧,好好准备春闱。”
“思谦明白。”阮思谦直起身子,抬眼时目光似有若无地从阮云懿脸上一掠。
他垂手站着,脸上和煦的笑容里含着几分歉意,“听说二妹妹在家给您添麻烦了,您禁了她的足?”
闻言,阮云懿扫了阮思谦一眼,想必他知道了自己妹妹现在被禁足,想求情把人放出来。
柳氏面色平静,“云柔啊,她犯
了点错,正在暖香苑禁足。”
话音刚落,一旁的阮云懿接话道:“年前的时候,二妹妹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竟然拿着刀冲进浮灵苑,嘴里喊打喊杀的,实在不像话。大哥你是读书人,自然知道谋害嫡母是多大的罪名。”
她停顿一下,对上了阮思谦深沉的目光,继而接着道:“都是一家人,母亲当然也不想把她送去官府,便禁了她的足。一来呢,等父亲回来处置,二来,免得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让外人瞧见了,不然她以后可怎么嫁人呢?”几句话把阮云柔如何混账,柳氏如何仁慈道了个清楚,堵住了阮思谦求情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