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此时心中恨极怒极。
他自幼便觉得自己是众皇子中的翘楚,将来定也是与众不同的。
他的母妃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外家是权倾朝野的重臣,自身又天资聪颖,颇得嘉和帝的看重。
论身份论能力,哪位皇子能比得上他?
他甚至为此十分自得。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一场笑话。
他是一颗棋子,一颗被他最敬重的父皇利用的棋子。
他以为的那些父子之情,那些君臣恩宠,全部都是假象。
那个人所有的父爱,全部都给了夏子晋。
难怪无论他多么努力,却难得嘉和帝一句夸奖,为此他只能更加努力,可是却依然觉得如履薄冰,有种无力感。
反观夏子晋,却活的十分恣意。
他贪玩时,与项昊麟斗鸡走马,堪称京城双霸,嘉和帝却从未责备过他一句。
他想上进了,嘉和帝为他安排翰林院最好的师傅授课。
起初安王只是羡慕夏子晋活的纵情任性,偏偏嘉和帝还愿意纵着他。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看不上夏子晋的,觉得他不学无术,将来必定是没什么成就作为的。
而他就不同了,无论是功课还是骑射,他都学的极好。
等到再
长大一些,收了玩心开始向学的夏子晋,就像是一颗磨砺过的珍珠,越发光彩夺目了。
安王心里也开始生出一股危机感,渐渐将夏子晋视作敌人。
他原以为是夏子晋要和他斗,要抢夺属于他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才明白,皇家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他的。
他连和夏子晋去争去斗的资格都没有,他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一直被嘉和帝操纵在手中,为的就是替夏子晋扫清障碍,顺利即位。
想到他敬重爱戴多年的父皇,从未在意过他,他顿时心如刀割,痛的整个人几乎都麻木了。
他痛,他恨。
他恨夏子晋,他恨嘉和帝。
可是他最恨的,却是眼前这个生他养他的女人。
他这一生所有的痛苦和悲哀,全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他宁愿她从未生下过他,他宁愿他从没来过这世上。
这样屈辱又可笑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拥有这样肮脏的见不得光的身世,他还有什么面目继续活下去?
也许,他本来就不该活着。
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
嘉和帝从上阳宫出来后,转道去了漪澜殿,一个人在殿内呆了许久。
直到红日西斜,他才乘龙辇回了
太和殿。
谁知刚回到太和殿,福公公便进来禀报道:
“陛下,宫奴周氏和庶人夏永安一个时辰前在上阳宫殁了。”
嘉和帝静默半晌,才问道:“怎么死的?”
福公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犹豫了片刻,这才垂眸答道:
“回陛下,周氏是被夏永安用白绫活活勒死的,然后他又自缢而亡。”
嘉和帝听后皱了皱眉,声音淡漠道:“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连亲娘都能下得了手!”
今日他是故意命人将安王带到上阳宫偏殿,让他听到自己和周雨蝶的对话。
安王的身世,一直让他如鲠在喉,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他隐忍多年,只为等夏子晋长大成人,能继承这万里江山。
而且周雨蝶和安王犯下的罪行,直接将他们赐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他当然要让他们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还有什么能比让安王亲耳听到自己的身世,更加痛不欲生的呢?
亲眼看到安王痛苦崩溃,周雨蝶只会更加痛苦。
想必他离开后,上阳宫里又上演了一出好戏。
只可惜,他没有亲眼看到。
嘉和帝唇角微扬,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这么些年一直压在
他心里的这桩心腹大患,今日终于除掉了。
周雨蝶死了,夏永安也死了,被发配流放的康定侯府,也顷刻覆灭。
而且还拔出萝卜带出泥,借由康定侯府,让他好好的肃清了朝堂,捋清了几方势力。
将来他交给夏子晋的,定是个政通人和的天下。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嘉和帝静默半晌后,才又开口道:“按照规制将他们葬了吧。”
安王和淑贵妃都已经被贬为庶民,还能有什么丧礼规制?
左右不过是一卷草席,随便找个地方给埋了。
福公公低头应了一声是,心里却一阵唏嘘。
皇宫这个地方,向来最是祸福难料,一夕之间,可能扶摇直上,也可能从高位坠落,死的凄惨。
知道这其中内情的人并没有几个,因此安王母子的死讯,对外公布的是两人谋逆兵败,畏罪自杀。
福公公命人将他们收殓了,一卷草席直接抬出宫外,找个地方埋了,连个墓碑都没有。
安王之死就像是风过无痕,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波动。
仿佛他的死,是众人早就料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