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的卧室还是他生病前的样子,甚至连窗帘还是以前的那块蓝色绒布,只是那上面的绒毛很多地方都秃了,颜色显得很不均匀,布料也厚薄不均,连透出的光也厚此薄彼。窗帘下面有些地方似乎是人为的撕烂了的碎布条,就像流苏般,在轻柔的晚风中摇摆,带着岁月的破碎感。
进屋后,周蜜看到周清黯然的垂着头坐在床边,手下意识地抓着窗帘边,细细地撕扯着碎布条,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觉得周澜这个女人就是长了一副狼心狗肺,永远只想到自己,没有家里人或者说,家里人只是她可利用的工具。
周蜜仔细地看着周清的卧室,周清的卧室很简单,就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立柜和一张小木床,一个书桌一张椅子。他的卧室没有异味,他没有某些精神病人的一些恶习,他甚至可以说是很干净,这里既有父母的功劳,也有他自己在生病前留下的一些好习惯。
周蜜用手指触摸着那张书桌,书桌表面坑坑洼洼的,上面的油漆也斑驳脱落了。在她的记忆里,这张书桌老早就存在了,因为是很结实的木料,除了外观很陈旧,抽屉锁已坏外,它如果不被主人抛弃,将会使用很久。
周蜜记得自己以前还在上面写过作业,但是因为桌面不平整,写出来的字不好看,她为此还发过脾气,后来哥哥周清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大玻璃覆盖在表面,周蜜因此才能在上面继续写作业。周清还在玻璃下面压了一张家里的全家福照片,在那张照片里,他们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那时候,他们是清贫但快乐的家庭,而如今,快乐远去了,清贫却留下了。
现在书桌上的那块玻璃不见了,周蜜记得是哥哥生病的第一年打碎的,当时她收拾那些玻璃碎片的时候,发现那张照片已经完全贴合在玻璃上了,就像玻璃本身长出的玻化了,再也撕不下来了,周蜜当时哭了,她哭家里的突然变故,她哭随着那张照片一起毁掉的快乐。
“哥,这是你画的?”周蜜拿起书桌上一张被撕下来的作业本稿纸问周清。
周清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妹妹的脸色,然后才放心地说:“嗯!”
周蜜仔细的辨认图纸上的内容,不知道是因为桌面不平整的缘故,还是因为周清书写功能退化的缘故,所有的线条都是歪歪扭扭的,难以辨认。
“哥,这个是房子吗?”周蜜坐在周清的身边,指着图纸上好像一个馒头形状的线条问道。
“家。”
周清简短地回答,震颤了周蜜的心,她忍不住好奇地接着问:“是谁的家?”
“谁的家?”
周清突然迷糊了,他回头看着周蜜,似乎在等着周蜜来给他解惑。
周蜜看到周清渐渐皱起了眉头,脸上有了痛苦的神情,她吓了一跳,她害怕周清会失控,于是她忙抱着周清微微颤抖的瘦瘦的肩胛骨,温声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这是谁的家,这是我们的家啊!”
周蜜说这番话完全是为了安抚住周清,可是当她说完以后,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因为那张图纸上画的的确是他们的家,是他们还没有进城前在乡下的家,怪不得自己对画面也是似曾相识。
原来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是房前的月亮湖和柳树,是房后的大山和山顶的太阳,是小路上跑着的几个火柴人。这样的画面也许在乡村里比比皆是,但是由周清画出来就有不同的意义了。
周蜜仰着头,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回流到了嗓子里,她忍不住笑了。
也许我的记忆会出错
但请不要放弃我
让我独自在黑暗中
无助的哭泣、绝望
时间虽然有点漫长
我会努力冲破迷雾
与你们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