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秋姑姑提供的情报，每年十月参加女官考核的人是最多的，因为宫女们放出宫的日子定在每年的七月末，这时往往也会有年纪大了的女官求个恩典出宫，或退休卸任留在宫里荣养。
譬如今年的司造司，就空出了两个记造一个从造的缺，沈愉不知道她落选是因为笔试分不够，还是欧阳七娘和黄怡已经顶了两个记造的缺，宫正司的人又没把刘湘空出来的那个记造职位算上。
不过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沈愉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做好手上的工作，再来找机会向上爬。
刘记造，不，刘从造升上了八品，沈愉的顶头上司也要换人了，沈愉以前以为刘湘做不了她多久的上司，平日里也就没有多用心地打点，现在看来，她们的从属关系确实没有维持太久，只不过升官的不是她沈愉，而是刘湘。
沈愉自嘲而笑，和素兰结伴去恭贺刘湘高升，刘湘正领着她的贴身侍女在收拾东西，桌案上摆着半摞书簿。
刘湘嘱咐素兰：“这些都是我在任时这四宫下人的用例账册，待新的记造上任了，你便拿给她。”
又对沈愉道：“这些日子的份例物什都是你和素兰一起整理分发的，离下个月发份例的日子还有大半个月，待新记造来了，你再与她交待。”
素兰和沈愉都点头应是，刘湘放在公廨里的私人物品不多，不大会儿便收完了，临走时她对沈愉道：“你还年轻，不必急于这一时。”
是在安慰沈愉落榜的事。
沈愉朝她笑笑，却没说什么。
她只是多少有些挫败而已，还没到为了这事就到伤心欲绝羞愤欲死的地步，反而是刘湘这番安慰让她头疼，知道她落榜了，秋姑姑、鸳鸯、素兰，甚至陈掌正和银冬不会都跑来安慰她一番罢？
沈愉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个故事，一唤作梁生的名门之后，少年中举，据说才情绝艳，一时名满京都，科考之后大家都猜测他是会点探花还是状元，没想到张榜之日，众人却发现他竟然名落孙山！梁生从此成了个笑话，曾经追他捧他的一众人也都作鸟兽散。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沈愉担心自己不会也成了个梁生罢。
于是中午她主动跑到了秋姑姑那里去，还抢在秋姑姑之前开口：“这次没考上，不过我会努力练字的，我相信凭我的本事总有考上的那一天。”
没想到秋姑姑反而大惊失色，连声问她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闹了半天，原来秋姑姑一直觉得她考不上也挺正常的，之前那么说话都是鼓励她，毕竟她年纪轻资历浅，文化水平（相对来说）又不高。沈愉这样主动跑过来表决心，做出一副“我没有自暴自弃啊我很好啊我不伤心啊”的样子，倒弄得秋姑姑以为她是强自镇定了。
沈愉暴汗，发现她总是在秋姑姑的事情上弄巧成拙，她老觉得秋姑姑会七想八想，却不想人家比她豁达多了。
下午下了值，沈愉又跑去找鸳鸯，对鸳鸯说了她落榜的事。鸳鸯有点沮丧，然而天生的乐观让她很快就露出笑容来，对沈愉道：“那这样我是不是又多了几个月练字的时间了？”
之前沈愉让鸳鸯读书写字，以便日后沈愉做了女官鸳鸯可以做她的秘书，这几天沈愉自己也忙着写文章背文章，就没怎么管鸳鸯读书的事。
沈愉粲然一笑：“那看来我也要多多努力喽，不然总也考不上女官，岂不白费了我们鸳鸯的一番辛苦？”
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沈愉能感觉到鸳鸯也是在安慰她，可比起干巴巴的“这次运气不好，下次一定行”之类的话，这样的安慰方式让沈愉好接受多了。
沈愉从薛宝林赏她的匣子里摸了一块碎银子出来，对鸳鸯道：“这些日子习字辛苦你了，当然，也辛苦我了。这样，我出银子你出力，到司膳司去拿两盘好菜到我那里去吃，就说你是秋掌珍手底下的小宫女儿，秋掌珍近来胃口大饿得快，想支个宵夜留着晚上吃。”
鸳鸯笑得开心，一溜烟地跑了，沈愉便慢悠悠地走上了回乞巧宫的宫道。
沿着熟悉的路，回到了熟悉的宫殿，沈愉却发现自己门前站着个穿一等宫女服饰的人。
她正想上前去问有什么事，那人便转过头来，竟然是纤云，薛宝林宫里的大宫女纤云。
看到沈愉回来，纤云松了口气，对她道：“还好你回来得早，我一过来就看见你这门关得死紧，还以为你躲哪儿哭去了呢。”话音一落纤云就抿上了嘴，一脸尴尬，沈愉也尴尬，心想她要是个心眼小的，还不恨死她这专踩人痛脚的了。
薛宝林那样兰心蕙质的一个人，于微末时就交好的小姐妹却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咳咳。”纤云开了个坏头，沈愉只好自己主动开口打破僵局，“不知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
沈愉无语，刚才她还腹诽人家不会说话，这会儿自己开了口，却也没好到哪儿去。以前沈愉叫纤云姐姐，是因为那时纤云是一等，她是三等，如今两人同为一等，她该叫纤云姑娘才对。怎么张口就叫人家姐姐，难道是狗腿子后遗症发作了？
纤云一脸纠结地开口道：“宝林说天气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