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一大早,天刚刚亮,束城县门口正在操练民兵。
那些人的动作看起来还十分僵硬,但是没有办法,这里不是京城,更不是南方,这里是宋金双方冲突的边境地带。
这里的民众时时刻刻都在面临着战争的威胁,面临着金国的搜刮。
金国与大宋在治国理念上不同,大量的贵族强取豪夺,占据政治优势、土地优势。
汉人的地位,是最低的。
他们不得不左手拿着锄头右手拿刀剑。
等了七年,盼了七年的王师,终于来了。
大多数人脸上都还是有希望的,他们希望能结束战争,能回到从前。
那些十几岁的少年也加入操练中。
听上一辈的人说,在过去的时代,这里虽然也是大宋边镇,但因为宋辽议和百年,并无战事,人们不需要日夜担惊受怕。
少年们每每都听得入神,儿时的记忆似乎也是如此,自由自在在田野奔跑。
但八年前金人南下,改变了一切。
无数人失去家园,目睹亲人惨死,邻里破碎,良田被毁。
战争中的人们,必须比和平时代的要坚强一百倍,才能活下去。
几个年轻人骑着马,朝束城县飞奔而来。
为首的就是昨天那个在城内带队的年轻人,他叫王虎,是梁兴的手下。
“官人,发现金军的踪迹了,就在十几里之外。”王虎刚进去,随手拿起桌上的馒头,就开始大啃起来。
突然,他发现在场还有一个人。
“姚将军!”
王虎是认识姚政的,姚政是河北西路经略使岳飞麾下的一员将领,并且他与岳飞有血缘关系。
“王虎,好久不见!”
“姚将军,王师……”王虎激动地说道。
“王师已经抵达,张宪张都统就在附近了!”
“张都统来了!”王虎更加激动,连馒头都不吃了,连忙说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拿下束城县,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接下来是守住束城县!”姚政说道,“你刚才说发现金军的踪迹?”
“是的,金军已经在十几里之外。”
“金军不会放过束城县,接下来,金军必然以精锐攻束城县,你们要守住!”
“王师呢?”王虎疑惑道,“张都统不来跟我们一起守束城县吗?”
梁兴笑道:“张都统来守束城县,谁去杀金军?”
王虎这才反应过来。
姚政说道:“按照张都统的计策,金人必然会来攻束城县,朝廷大军会设下伏兵,但金人狡猾,他们未必不知道我们会埋伏,他们可能也会设置一道伏兵。”
王虎从未打过仗,他一听姚政如此说,顿时有些懵。
仗还能这么打?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王虎紧张地问道。
“需要束城县多坚持一段时间,因为只有束城县多坚持一段时间,我们才能在诡谲的战场上找到金人的伏兵,对其进行斩杀!”
“这没问题!”王虎立刻说道。
梁兴笑起来,他拍了拍王虎的肩膀,说道:“金人残暴凶狠,不可小视。”
“我当然知晓金人残暴凶狠,可比起能结束战争,能让我家那小子以后再也不用像我一样面临战争,别说坚守城池,让我死我也无所谓。”
说着,王虎又开始大口塞馒头,他眼中似乎有一些泪光。
“我肯定能让他们像我一样坚守住,希望朝廷也不要辜负我们,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隔壁……我隔壁家,从小跟我一起在河边打架的那小子,七年前全家……全家都死了……我们这里还有太多这样的……”
说着,他开始拼命啃馒头。
啃完后就出去了,然后带着人跑去城头去。
作为最普通的平头百姓,在面临两国战争的时候,能做什么呢?
好像也只剩下自己这一条命了,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取家人以后再也不用面临战争,似乎也是值得的。
至少王虎这类人认为是值得的。
所以,他沉默无声地愿意去城墙做一块燃烧的木头,如果能让其他人加入进来,多一份力气,他也是很愿意的。
梁兴说道:“王虎他爹娘七年前也死了,死在金人手里,岳帅当年承诺我们王师一定会北上,许多人才留了下来,那也是对故土的一份执念啊,希望我们真的能回到从前。”
姚政拍了拍梁兴的肩膀,说道:“这一次北上,是岳帅亲自谋划,你们放心吧,岳帅不会放弃你们的!朝廷更不会放弃你们的!”
中午的时候,阿懒的三千人马距离束城县只有不到十里。
他先派了人去束城县喊话。
“开城投降!饶你们不死!”金国的使者在城下是这样说的,“大金天兵已至,尔等莫要再负隅顽抗!”
回应他的一群箭雨,还有城头的怒骂声。
金使狼狈地离开了,离开前放下狠话:“大金天兵威震四海,你们会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待破城之时,便是屠城之日!”
傍晚时分,阿懒的人马已经兵临束城县,但并未急着攻城,而是驻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