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吴玠操作的时间并不多。
他做了两套方案,如果城内义军成功烧了金军的粮食,自然是事半功倍,金军军心受损,整个战局难度大大降低,胜率大大提升。
如果没有烧成,就要和金军真刀实枪了。
至于如何真刀实枪,吴玠也做了安排,老规矩,将金军引到埋伏圈,但这个计策未必能成功。
十一月十三日晚,抵达寿阳的完颜闍母停下休整,准备次日对寿阳宋军展开猛攻。
此时吴玠已经抵达祁县。
不像杨政走的弯曲的山路,吴玠主力大军在平地上一路快速往前推进。
按照古代步兵每日正常行军六十里,十一月十五日早上可以抵达太原。
十三日傍晚的太原城并不平静,城南最热闹的地方,此时正在砍人头。
上个月,金军在城内抓到一批义军,牵涉到数百人,后来完颜闍母说方圆一里的所有人全部杀。
这些天,那片区域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被抓了起来。
此时正在杀的,就是他们。
周围一些人露出麻木的神情,他们看着那一颗颗脑袋被砍下来,沉默不言。
这几个月,他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太多了。
一个穿着干净的小男孩看着刑场中的那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问自己的父亲:“父亲,他们所犯何事,为何要杀他们?”
他父亲连忙堵住了他的嘴:“不要乱说话。”
只见大刀落下,人头滚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雪地。
有一个被绑住的青年人大声喊道:“金贼无道!天必诛之!”
说完,他的人头被砍了下来,鲜血洒在雪地里,还在冒着热气。
另一个人喊道:“今日我可以死,来日还有万万个我!我是杀不尽的!天理和公道,是杀不尽的!”
说完,大刀落下,他的人头也滚落在地上,但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仿佛在怒视那刽子手。
周围有一个年轻人紧紧握着拳头,他全身都绷紧了,另一个人用力拉着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时机未到!”
这一晚,又有三百多人的人头被挂到了太原城城楼上,鲜血从人头脖颈流下来,在城墙上留下一条条鲜血的长线。
到了十四日丑时上二刻,在城东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子里,一个约莫五十几岁的老者说道:“我已经从张知府那里接到最新的消息,朝廷大军这几日便会抵达太原,届时围攻太原城,能否收复太原,在此一举!”
“张总管,最近几个月,我们的人死伤惨重,只有几百人了,还能做什么呢?”王深说道,昨晚亲眼看见自己的战友被砍了脑袋。
张思政说道:“烧了金军的粮食。”
他此话一出,现场变得安静了。
张思政说道:“张知府给过来消息了,金军粮食在城西废弃的城隍庙,那里有重兵把守,所以我们要更多人加入进来才行。”
“您昨晚也看到了,大家已经麻木,没有人再愿意对抗金军,喊了多年的王师北上,没有看到人,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
“不不!年轻人,你太容易对一件事下决断了!”张思政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太原城内的民情,民众的愤怒已经到了极限。”
王深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他的眼睛红了,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们的人被杀了那么多,他们却在一边看着!”
“他们只能看着!没有人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怎么做,每一个人都想活着而已!”张思政说道,“通知所有人,十五日天亮后,准备起事!”
“几百人?”
“没错,几百人!明日王师抵达太原,我们就用几百人,来点燃太原城压抑已久的愤怒!”张思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得轻描淡写,“我早已是该死之人,当年王禀战死,我身为朝廷援军兵马总管,未能救太原,已无颜面回去,明日我等便前往赴死吧。”
众人拿起酒杯,沉默不说话,只是一饮而尽。
十四日的太原城,已经到处在传宋军大军来了。
当天,完颜胡甲布防后,便回去休息。
“太原城坚固无比,宋军绝不可能快速攻下太原,一旦都统从寿阳回来,我们再出击,一举消灭宋军!”完颜胡甲对手下这么说道。
谋克兀立没说道:“上官,今天要不要再严查一遍城内,以防有人在这个时候作乱!”
“已经抓了那么多人了,就算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搞事情,也不足为虑。”
“太原城内的民众会不会趁机……”
“那些屁民,他们不敢!”
十五日一大早,吴玠主力大军便浩浩荡荡抵达太原城下。
吴玠来后,第一件事不是攻城,而是击鼓。
他命令全军的鼓手开始击鼓,鼓声震天动地,城内的民众都能听到。
上午的时候,依然是城南最热闹的地方,金军押送来今日要斩首的人,周围围了许多人。
一个女子跪在地上,刽子手举起刀,刀正准备落下,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弩箭突然钉进了那个刽子手的太阳穴。
刽子手身体一歪,手里的刀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