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玲说道:“朝廷从未免过税,我们也从来没听说有免税!”
“我是从京畿路来的,我知道朝廷对河北西路免税,朝廷发了政令,当今天子发布的政令,河北西路免税十年!人头税、农税、头子钱全部免了!”
赵宁看着那些人。
他仿佛从那些人中看见他前世的母亲。
他记得母亲之前跟他说过她小时候,每天都吃不饱饭,一年吃不上几片肉,住在茅草屋中,所以总是营养不良,年岁大后落了一身病。
当然,母亲那时候穷并不是因为像眼前这样搜刮税导致的。
而是那时候的中国,刚从战争中缓过神来,百废待兴,是真的没有吃的。
但看到他们这样,赵宁就不由自主想起来。
他很小的时候也是在农村长大,他这一代见识到了农村的日新月异,百姓从贫困到丰衣足食。
所以他才有充足的信心搞新政,并且相信通过不断改造,一定能改变过去的局面。
至少能让农民吃饱饭。
但当他真切看到大宋朝眼前这些,看到这些人就像蝼蚁一样弱小,一样的无奈,他心头除了愤怒,还有一种深深的悲痛。
大宋朝在推行新政,但任何政策的全面推行,都需要时间。
河北现在无法被新政覆盖,是因为新政人才跟不上,以目前的行政效率也无法快速将新政在河北落地。
郑玲再次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从未听说过。”
荆超也是出身底层,似乎也感到一丝悲凉,他说道:“你们可以去告官。”
“告官?”郑玲苦笑道,“我们村之前有人去县城告官,刚告完出了衙门,就被人活活打死。”
“那去邢州城去告知府呢?”
“也去过。”郑玲眼睛红了,“我爹爹去的……”
她突然哭起来:“他们在我面前……”
郑喜忽然跑过来,朝赵宁吼道:“不要问了!你问那么多作甚!有何用!”
“你大胆!”荆超指着郑喜怒道,想要走过去教训郑喜,被赵宁拉过来。
郑玲眼泪哗哗流,她低声说道:“我们的命真的就这么低贱吗?”
周围是一片沉默,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赵宁深吸了一口气,他走到那个营养不良的小女孩面前,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
看着她饿得有些无助的眼神,仿佛又想起母亲小时候。
母亲小时候没有饭吃,是不是也是这样瘦小?
“别怕,我去给你们把粮食要回来!”
说完,他站起来,然后带着人就要离去。
郑喜说道:“别说笑了,你若是愿意帮我们把粮食要回来,刚才为何不动手,却和王麻子谈笑风生!你跟王麻子他们是一丘之貉!”
“你们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人!全部都是一样!”
赵宁却不理会他,只是说道:“我不仅要给你们把今天要上去的粮食要回来,这两年交上去的粮食,我全给你们要回来!”
“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郑喜大声喊道,“这些都是官府要的,就算你有钱,也无法对抗官府!”
“朝廷正在改制,我相信会有愿意为民请愿的好官!”他转身看着郑玲:“杀人偿命!谁杀死你父亲,我让他偿命!”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村子。
没有人将赵宁的话当一回事。
一个外乡人,怎么会真正帮助他们呢?
赵宁心头五味陈杂。
他一路回了营地,带着人朝巨鹿县赶去。
傍晚时分,火烧云染红了西边的天空。
巨鹿县知县王仁德满脸堆着笑容,他说道:“刘士曹,来,下官敬您一杯。”
信德府士曹参军刘望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士曹,下官知晓您喜欢吃羊肉,特意命人宰杀了一只羊。”
“哦,难怪闻起来这么膳。”
“刘士曹不喜欢吗?”
“哈哈,本官就喜欢这种味。”刘望勋夹了一块说道,“听说当年苏子瞻喜爱吃羊肉,可惜他被贬官后,是个穷鬼,吃不起,自己就去搞甚东坡肉!”
“如此看来,我比得过苏子瞻!”
“苏轼不过一轻佻浪荡文人,哪能与刘士曹您比。”
“嗯!不错!这羊肉不错!”刘望勋咬了一口说道,“不是说现在缺羊吗,你从哪里弄来的?”
王仁德露出神秘微笑:“刘士曹有所不知,北边最近出现不少羊。”
“哦,怎么会?”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你有路子?”
“不瞒刘士曹,这路子还是有的。”
“那多弄几只,我给张知府弄回去。”
“没问题,只是……”王仁德为难起来。
“你放心,只要你把东西准备好,你升迁的举荐信,张知府会给你写。”
“多谢刘士曹!”
刘望勋说道:“这次能收多少上来?”
“本县至少可以收一万石上来!”
“一万石?”刘望勋大吃了一惊,“每户多少?”
“每户一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