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宗泽的札子,赵宁没有震惊,甚至也没有惊讶,而是已经习以为常。
按照时间推算,东京城的风风雨雨应该也已经传到上京了。
至于上京想干什么?
无非就那几点:
一、不打,先调整自己,等年底来一场大的。
二、打,立刻打,但大的肯定打不了,打局面战争。
三、不打,议和。
对于赵宁来说,打和不打,对目前影响都不打。
因为他是按照随时可能发生战争的可能,去安排前线的。
无论是李纲、宗泽,还是张浚,都给足了权力去当地募兵、练兵。
要说军费,京畿路刚收刮有钱人收刮出来的400万石粮食,足够前线在吃一年了。
更别说陕西的耕地本身就不少,近5000万亩地啊!
要重点支持的无非是河东、河北。
河东、河北的减税政策也颁布出去了。
新一轮的军饷也在调运。
能做的准备都做了,至于打不打得赢,另说。
不过,他依然还是给宗泽、李纲和张浚各自回了一封信,叮嘱他们务必不能掉以轻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七月二十三日。
赵鼎递上来最新的消息,户部的第一批田采购进展很顺利,民间成交价甚至低到了400文。
其实这就和股市一样,大多数股民买涨不买跌,一看跌就想着卖。
那些没有经过股市的人会豪言壮志说,股市里的人都是傻子,怎么能追高呢?
等他进去后,瞬间也傻了。
这是群体效应,群体是无意识的。
如果群体有意识,资本世界就不会出现经济危机。
买田一事进展得还算顺利,农政司的吏员扩充正在加快速度,在京畿路各个州县设置农政处。
这些衙门都是要承担起承租田的重任的,要把目前进入到朝廷的田,全部备案、整理、归档,然后再承租出去。
既然田的买卖已经确认是可以执行的,七月二十四日,赵官家再做了一次小规模的改制。
这一次改制是关于基层官吏的。
保正这个角色相当于村长,但他只是吏员。
所谓的吏员,不能算朝廷正式官员编制,只是地方衙门聘请的临时工,地位很低。
而且平日里,知县与保正的互动并不多。
但保正这个角色又实在太重要了。
一个农业社会里,村长的角色到底有多重要?
收税、战争动员、修路、开水渠等等,都需要村长这个角色来组织。
但这个角色不是朝廷正式编制。
这种现象俗称皇权不下乡。
既然保正这个角色如此重要,古人为何不直接纳入朝廷官员体系里来?
难道古人傻吗?
古人当然不傻。
尤其是中国古人,建立了世界最先进、完善的一套帝国管理体系,放眼全球,没有第二个帝国能做到。
那为何不将保正纳入进来?
根本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生产力有限。
古代许多不能完善的政策,都是生产力有限的原因。
生产力有限,交通道路不完善,中央对地方的管理能力实在有限,如果再将村长纳入朝廷官员体系中来,根本就管不过来。
古代可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话,更没有铁路。
甚至连公文备份的纸的数量都有限。
这些都是限制中央大规模强力管制基层的重要原因。
所以,在世家结束后的宋代以后,乡绅、地主,就显得尤为重要,他们是皇权在基层妥协的产物。
皇权既忌惮他们,采用了多种抑制土地兼并的政策来限制他们,又必须依赖他们。
这一次,新农政闹出来的风风雨雨,对地主和乡绅的打击是非常大的,狠狠地削弱了地方大地主的势力。
地方上的权力被重新打碎,正是皇权深扎下去的最好时机。
所以,赵宁一纸政令。
内容也很明确:
一、在京畿路完善监镇官,在农村设立监镇官衙门,每一名监镇官管理五名保正,根据各县的保正名额来实际任职匹配。
二、在每一个县设立官学,监镇和保正定期入官学,每半年做一次考核,连续三次考核不及格,监镇官罢官,保正罢吏。
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宋朝的县和村之间,有一种草市,形成了镇的雏形,监镇官就是管理这些的。
但监镇官的作用并没有真正发挥出来。
这一次的京畿路基层管理改制,是朝廷对京畿路基层管控的加强。
但也仅限于京畿路,毕竟交通设施都有限,而且现在也只有京畿路乡绅、地主受到了打击,监镇官制度不可能一口气推到别的地方。
这个基层官吏改制的目的就是加强朝廷对基层的管控,只有这样,收税、动员、粮食征调、普及交钞等等政策,才能行之有效。
不解决行政畅通问题,再好的政策都是扯淡。
七月二十五日一大早,王宗濋又跑到文德殿。
“官家,请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