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后,再也难以掩饰激动的神色。
尤其是孙傅,他颤抖地说道:“太好了,陛下,我们赢了!”
从带来的内侍、内官,到枢密院官员,殿前司众人,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是那种压在胸口的大石被卸下后的轻松。
赵宁藏起来了颤抖的手,神色自若地说道:“战争尚未结束。”
众人立刻又淡定下来,但依然欣喜若狂。
宗翰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里栽个跟头。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开始鸣金收兵。
鸣金收兵后就开始……撤!
现在还不撤,等着自己的所有大军被宋军消耗完么?
赶紧撤!
连旗帜都扔了,赶紧撤!
宗翰还是很果断的。
上党出来的宋军被一路金军拖住,宗翰带着自己的亲卫军,趁乱撤走。
他要撤走,宋军没法拦,毕竟缺少骑兵。
战争的节奏直到傍晚的时候,才慢下来。
风停了,雪却未住。
从高空俯瞰下去,如同一张巨大的红色地毯,陈铺在山谷之间,延绵十数里。
山间的枯树在风雪中发出“簌簌”哀鸣。
赵宁走下来,接着黄昏的微弱光晕,他看见前面不远处,那些被积雪覆盖的尸体堆,像一座座荒凉的小山丘。
干冷的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
被血渍凝固的旗帜还在空中飘着,仿佛在等待它曾经的主人。
连山坡上也布满了战死者的遗体。
他们有的死的时候还站着,有的只剩下一半的身体,眼睛瞪得大大的,还在凝望着前方,那可能是他们家的方向。
每一个人,都是父母十月怀胎所生,每一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庭。
战争便是毁灭,乱世中人命如草芥。
一队队人马在山谷的尸体堆中穿行,他们是来为战死者收敛遗体的。
这是一个漫长且重要的工作,他们要记录下来每一个甲胄上的名字,再从兵籍中找到这个人。
核对他们的身份,安排他们的后事,包括将他们的骨灰、遗物转交给他们的家庭、亲人。
这在大宋朝是没有先例的。
以往的宋军战死,也有抚恤,但军政崩坏,抚恤变得如同儿戏。
就说那无定河边尸骨,至今无人收,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庙堂之上衣冠楚楚之辈,还有谁记得?
东华门外唱名者,还有谁记得?
不知何时,山谷之间又起了风。
风声“呜呜”哀鸣,仿佛那些战死的英灵要回到生养自己的地方。
村前的大黄狗,再也看不到出征前的小伙子了。
隔壁村的那个女孩儿,是否依然在初春的阳光下无忧无虑荡着秋千?
老母亲是不是又放下了手中的线,走出屋子,望着北方,正盼望着他们的归来?
赵宁伫立在风雪中,久久不语。
自古保家卫国,哪有什么惊天英雄降世守卫世人,有的只是埋骨青山的忠魂。
数千年以来,这片古老的大地,不知埋葬了多少守家卫国者。
夜幕慢慢降临,浓郁得化不开。
远处的群山,仿佛被一张张铁幕笼罩住。
风雪中依稀传来厮杀声。
这一夜的赵宁无眠,他千思万绪,辗转反侧。
全力追捕宗翰的命令已经发出去,王师击败金军的消息正在向河东各州府传递。
直到第二日破晓之前,赵宁走出行在,天还没有亮,黑得仿佛不见五指。
他就站在昨日观战的地方。
不多时,东方的天幕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光线开始铺开,变得明亮。
熬过冬天的黑夜,光明和温暖都会来,希望就在那里。
民间是如此传唱的:靖康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帝临上党,亲率十万大军,于太行山破敌寇十万,敌酋宗翰远遁,王师一战而威四海,八方震动。
但实际上,靖康三年二月二十五日,这一天飘落的雪,是红色的。
二月二十六日一大早,东京城,康王府。
“什么!官家战死河东!”赵构大吃了一惊,这个消息是眼前的管事说的,“这消息哪里来的?”
“外面都在传。”
赵构心中惊涛骇浪。
若是赵官家战死,他康王可就倒霉了。
这几个月以来,赵构没干别的事,只干了一件事:查宗室!
他把宗室各个亲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的账目都翻了一遍。
又让人去测量亲王们的田产,把开封府的宗室们搞得整天睡不着觉。
这一切,都建立在赵宁给他撑腰的基础上。
甚至许多宗室炒房、并田、私吞国有资源、偷税、倒卖盐铁、杀人放火等等作奸犯科之事,他这里都有查到一些。
为此,他得罪了许多人。
但年轻的赵构,却孜孜不倦,仿佛一个勤劳的小蜜蜂,励志要在这方面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若是赵宁死了,那接下来必然是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