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栓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备好的上等松木棺。
松木棺材好是好,但太重了,没有八个以上的壮汉根本抬不动。
李氏的青壮们嘴上不敢说,但心里都不愿意给李泰栓抬棺——自己撞死的李泰栓煞气太重,抬棺会沾晦气。
而营外来送葬的亲戚都是妇孺——青壮都去城里抗捐了——又是不能抬棺的!
当然,出殡的灵柩并非一定要人抬肩扛。
车拉牛驮也是可以,只是关系到主家的脸面罢了。
李长盛看到大殓后族人不愿意抬棺,便对自家长工说:
“山魁、韩五,你俩去套牛车,把棺木拉进坟地!”
就这样,李泰栓的灵柩被牛车拉进了坟地,潦草的埋了。
山西会馆谈判的前一天晚上,牛恒山找到守墓李长盛。
牛恒山说李泰栓以死鸣冤,也是为抗捐出了大力(立了大功)的,
谈判的时候李家有啥要求,只要李长盛说出来,他们也会一起提给官府和教堂的。
李长盛问牛恒山跑到坟地里来找他示好,是不是郭修安安排的。
牛恒山劝李长盛不要再挑理儿。
李长盛说:“我还是那句话,抗捐的事俺们李家一根毛儿都不沾!
你们也别拿我爹说事儿,李家裤裆里的屎自己擦!”
牛恒山有点恼火:“那你就等着悔青肠子吧!”
抗捐队伍回营的那天晚上,白郎中来请李长盛去村头迎接,又被李长盛干脆利落的回绝了。
白郎中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对李泰喜说:
“长盛给我摆脸子没啥,李家要是在全营老少爷们儿面前摆脸子,就有点过了头。
面子掉了以后可以捡回来,这三家营的人心要是散了,怕是再拢回来就难了!”
李泰喜说:“我替他去!”
抗捐队伍回来的第二天晚上,李长有也意外的被“无罪“释放了。
李长有能够被这么快放出来,不过是因为他是三家营人罢了。
李长有的屁股到底干不干净,大家心知肚明,他自己心里是最清楚。
所以李长有一直以为是家里使了银钱,包打听出了力,他是被银两“保”了出来。
李长有进家门的时候,李长盛正在盘算拿几成卖地的银子再去打点包打听。
官府免了洋捐,李家也省了一大笔银子,搭救李长有就更有底气了。
李长有进了家门就嚷嚷:“爹、长盛,我回来了!”
李长盛听到李长有的声音,惊的手里的银子掉了一地:
“哥!——你咋回来了?”
李长有豪气的回答:
“官府把我放回来了!你哥我现在不是全须全尾的站在你跟前嘛?
——你手里拿着这么多银子干啥?
咱爹呢?”
反应过来的李长盛顾不上答话,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天杀的老天爷,你这回儿把李家拐带惨了!”
李长盛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这几天家里的变故,跟李长有说了一遍。
李长有听完说:“我的亲爹啊,你死的咋这么不值当啊!”
李长有嚎完他爹,便跺着脚大骂:“包打听这个龟孙儿,心肠太黑了!
这才几天,就讹诈了咱家这么多银子!我明儿个(明天)不找他算账我就不姓李!”
第二天一早,李长有给李泰栓上完坟,就进城直奔包打听家。
往日门庭若市的包家,如今却大门紧闭。
有两三个愁眉苦脸的人,在包家门口东张西望的徘徊。
李长有若无其事的假装上前打听,当知道这几个人为何愁眉苦脸后,他差点踹了包家的大门!
原来乡民围了县衙后,包打听便被堵在衙门里无差可办了。
当听说带头围衙的是三家营的族长后,包打听以为是李长盛带人来了衙门,找他算拿了钱没给办事的账。
包打听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躲了起来,再也不敢在县衙里晃悠了。
郭修安进衙跟于守林谈判后,钱谷师爷着急采办粮秣,寻遍县衙也没找到包打听。
钱谷师爷只好把采买的单子和银钱,交给了门外的的牛恒山去办。
但牛恒山哪里办过这等差事,他让给教堂采办过米粮的韩十一去办。
韩十一按图索骥,把衙门需要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肉蛋麦菽脯蔬卤一应所需,采购了一大车交给了钱谷师爷。
钱谷师爷看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又看看余下的七两银子,便问韩十一是不是今天城里商号降价贱卖。
韩十一说他以前经常帮教堂采买,去的就是这些到商号。他也纳闷:同样的东西,为啥卖给衙门比卖给教堂贵这么多?
但他也不好多问,便做了一次老缺儿(缺心眼儿)!
第二天,钱谷师爷拿了三两银子对韩十一说:
“韩相公,你还到昨天那些商号去!按昨天的单子再买一次,价钱由你去商量!
要是有余钱就归你,要是钱不够就先欠着,回头我再给你补!”
韩十一采办完,又把一大车东西和剩余的一两银子,交给了钱谷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