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们喝完酒,便齐声三呼:
“神功护体、刀枪不入!”最后高喊:“扶清灭洋!扶清灭洋!扶清灭洋!”
所有的拳民们都被喊声鼓动起来了,跟着一帮师兄们大声高呼。
张白义在震天的呐喊助威声中,一把扯下“扶清灭洋”的大旗,胡乱的裹在身上,然后带领大小师兄弟和拳民们,高举大刀,一齐向教堂内冲杀而去!
多年以后,就连三家营以前最能掰话儿的白郎中,每次说起这骇人的时,常常话都说不囫囵:
“洋枪响起后,带头冲进教堂大门的张大师应声倒地!右腿中弹的他又挣扎着站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钢刀掷向洋枪队!第二颗子弹又打中了张大师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张白义倒地后,再也没能站起来!”
“后面的二师兄、三师兄,对的地上的张大师视而不见,他们毫不犹豫边冲边大声高呼:
‘心诚无过则刀枪不入!咱们是心诚的,枪弹会躲着飞’!“
”两位师兄话没说完,也中枪倒地不起。紧接着神拳会的其他师兄弟们,也不断的中弹倒地......."
“他们用尽最后力气掷出的钢刀和长矛,插在距离洋枪队咫尺的黄土里!刀柄上血红的缨子,在呛人的硝烟中振荡摇曳,却未能伤及洋人一根汗毛!”
“神拳会的师兄们,没有一个冲到马队前!
裹在张白义身上‘扶清灭洋‘的大旗,渐渐由黄色染成了红色!
当神拳会大师兄们全部倒在寨门口之后,后面冲锋的拳民全都傻眼了:
刚刚才吞符诵咒、有神功护体的大师们,怎么会挡不住洋毛子的火枪?
难不成洋毛子的洋枪都变成了索命的恶鬼?既然是恶鬼索命,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
冲向教堂门口的拳民退缩了。当洋人再次举枪向他们瞄准时,明白过来的民众顷刻间便掉头四散而逃!”
有一件事白郎中一辈子也没想明白:
张白义到底知不知道,他的护体神功在洋枪射出的弹丸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如果他知道,为什么还要毫不犹豫的去送死?
如果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扶清灭洋的大旗裹在身上呢?
这个问题也让郭修安几十年百思不解。
直到多年以后,枪弹在洞穿他的胸膛,热血喷涌而出的那一刻,郭修安才想明白:
有些话不管真假,你必须让自己相信,才能让别人跟着相信!
有些事无论对错,你必须带头去干了,才能让别人跟着你干!
——哪怕这些话和这些事,你心里明明知道,都是十足的蠢话和傻事!
在坚守自己的信仰这一点上,郭修安和张白义都是一类人。
他们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去拼死抗争,拿自己的性命去做飞蛾,义无反顾的扑向熊熊火焰!
他们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向世人做出最后的、也是最无奈的呐喊: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走我的性命,却无法改变我坚守的信仰
——即使这些信仰,不一定是救市的良药和普世的法则!
其实那天的事情远非到此结束。
吓坏的教民逃散了,教堂马队便立即提枪上马,准备追出寨门射杀!手持钢刀的教民们也聚拢在马队后面,随时准备再次冲出来砍杀报仇。马队犹如凯旋而来的猎人,对着崩溃的拳民和吓懵的村民,准备肆无忌惮的进行射杀和屠戮!
“停火——”
掷地有声的一声狮子吼,来自逃散拳民的身后。
当民众洪水般的退去后,镇衙巡防营的官兵,已经挡在了教堂马队前。
三排已整齐列队的巡营兵勇,手里也握着清一色的洋枪。第一排枪口直指马队,随时等待射击命令;第二排子弹已经上膛,随时准备举枪瞄准;第三排士兵一手握枪一手握弹,随时准备装填。
早已杀红眼的教堂马队,面对突然出现的官军,叽里呱啦的说着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洋话。
一个趾高气昂二毛子赶紧翻译说,马队长要求官兵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撤兵让道,否则就开枪射击。
巡营官兵既不退让更不答话,个个怒目而视。
一个军官拿着一个喇叭筒,开始对着马队喊话:
“教堂马队立即撤回寨内,不得再滥伤百姓!伏阳镇台总兵周大人在此,请你们主教出来答话!”
官兵拦在了教堂马队面前,溃散的拳民便悄悄的稳住了阵脚,一些胆大的拳民甚至又慢慢的转身往回凑。
军官察觉到了拳民的动向,立马将喇叭筒转向拳民和村民:
“所有围观百姓马上离开教堂,里正族长后退两百步等候处置!胆敢擅动,就地正法!”
喇叭筒连喊了三遍,才把混乱的形势稳定下来。教堂的马队不再聒噪,持枪与巡营对峙。见识过洋枪厉害的拳民和村民,也不再轻举妄动。噤若寒蝉里正族长们,被民众从人堆里推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三个传教士模样的洋人从教堂里走了出来。
面对满地的尸体和鲜血,三个洋人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在胸前划十字,好像在祈祷着什么。等他们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