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年不节的档口,一向抠门的“拾粪郭”竟然让李记酒家送去一桌丰盛的酒席!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很快就传遍了三家营。营里人都在竖着耳朵打听:是什么样的贵客,能让郭敬祖如此款待?
李泰栓斜靠在自家堂屋的圈椅里,边过烟瘾边思索着郭家贵客的来路,这时郭修安却不请自来。郭修安客气的对李泰栓说,神拳会最近把营里人的魂儿都勾走了,这样下去恐怕不妥当,希望李泰栓出面管管。
李泰栓在烟雾缭绕中抬了抬眼皮,问郭修安:“这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郭修安说是他爹的意思。
李太栓说:“这几十年,咱儿营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你爹说了算,我咋能上蹿下跳的……”
李泰栓话里有话。郭修安赶紧站起来,恭敬的对李泰栓说:“泰栓叔,我爹本来要自己来,跟您说说话商量商量的。只是他这身子骨最近垮的厉害,精神头也大不如前,喝了汤儿(豫西南方言,吃了晚饭的意思)就早早睡下了!”
郭修安继续奉承李泰栓:“我爹说泰栓叔您在营里德高望重,您跺跺脚营里都要颤三颤,这事只要您发句话,营里营外都要掂掂轻重!”
李泰栓心里老大不痛快:三家营每遇到顺民心的事情,郭敬祖便直接把大伙召集到祠堂,鸣锣响鼓的亲自讲;等到遇到需要敲打管束村民的事情,郭敬祖就把他李泰栓,推上台面做提线木偶。营里人这些年对郭敬祖越来越尊敬,但对他李泰栓却是越发的不当回事儿。
这些不痛快的心里话,李泰栓自然不能讲给郭修安。他呵呵一笑说:“我们这辈人都老了,你爹已经把你们郭家的族长传给你了,我也准备过完年把李家这一摊子交给长盛。营里的事儿,以后你们哥俩儿商量着办就中了,我跟你爹都该歇歇了!”
郭修安赶紧继续给李泰栓戴高帽儿:“泰栓叔您才刚五十,年轻的很哩!我和长盛太年轻,没经过多少事儿(经历过风浪),以后营里的事还要您掌舵呢!我爹常给我说:‘修安,我老了,以后营里由你泰栓叔主事儿,你不许尥蹶子!’以后大小事儿我还得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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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修安这通马屁拍的李泰栓很受用。李泰栓便不好再摆架子,呵呵一笑说:“修安,你就会拿好听话哄你泰栓叔!”然后转头对李长盛说:“你去告诉族里那几个,跟着神拳会掺和的愣头青,以后不准再去练功学拳,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
交代完李长盛,李泰栓话风一转,又对郭修安说:“咱两族啥事都好说,就是姓韩的那边,你也要去给他们透透话(把话说透),以后也少和‘大毛子’打掺掺儿(掺和)!咋说都是三家营人,他们香臭不分的拿热脸贴洋猴子的冷屁股,我跟你爹的脸往哪儿搁?”
李泰栓扯东拉西的绕话,就是不提练拳最积极的李长有,最后又拿韩家人说事,明显是搪塞郭修安。郭修安也见只好就坡下驴,答应马上去韩家透话。
郭修安讪讪而退,而窝在椅子里屁股抬都没抬的李泰栓,继续一锅一锅的抽闷烟。不经意间勾起的陈年旧事,让他心里越想越不痛快。
当年“捻匪”围攻三家营的时候,李泰栓还是个毛头小子,而三家营的主事人是他爹李尚德。护营的惨烈恶斗,让三家营人死伤惨重,郭敬祖不顾亲侄子郭修严的死活,却冲进死人堆里,把被砍成了血人的李尚德救了回来。
李尚德临死前一手握住郭敬祖说:“大栓还年轻,以后李家的事儿,敬祖你要多担待着些儿!”另一只手握住李泰栓说:“只要保住了你的命,我死了也值!以后营里的大小事儿你都要听敬祖的!”
李尚德死后三家营的主事人就成了郭敬祖,年轻的李泰栓虽然心里不服,但也不敢耍性造次。
郭修平被处斩的消息传回三家营,李泰栓立即挖出藏在墙洞的两锭官银,第一个走进了郭家。
李泰栓对郭敬祖说:“二哥,杀头的祸事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你千万不能乱了阵脚,郭家的事儿就是李家的事!你先拿这些银子去应急,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踢房卖地我都帮你凑!”
郭敬祖握着李泰栓的手说:“郭家遭难,大兄弟你非但没闪躲,反而跑上门来伸手相帮,这个恩情我记一辈子!银子你先拿回去,我凑不齐的话肯定会找你张口借——郭家的房子和地还能卖几个钱!”